第二章
馮玉兒正坐在一扇紫檀嵌染牙廣韻十二府圍屏一側,一邊輕撚慢攏地彈著琴,一邊細心地聽著圍屏另一側幾個男人在說話。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孤此次到這太-祖起興之地,這裏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絲毫不輸於京城。”自稱孤,還能是誰?
接下來說話的是王子弘,聲音帶著奉承:“可惜爺不日便要離開,這江南勝景,亭台樓閣,必是要在煙雨中才能得其妙處。”
“不急,日後還有機會。”
隨後這位年輕的爺繼續說道:“子弘,明日你替孤走一趟承慶替孤拜會一下甄老夫人。”甄老夫人就是甄貴妃之母,也是皇上的乳娘,現在一家子還沒有到金陵為官,在承慶窩著。
“是,爺。”王子弘立刻應下來。
太子徒元徽點點頭,對於甄貴妃,因為她兒子徒元升日後的動作,徒元徽對甄貴妃和甄家也膩味得緊,就算和金陵近,他也不想去拜會了,他又是太子,父皇又寵他,不去也不打緊。
“這幾日孤還會在此地多有賞玩,王子勝薛鬆你們兩位也盡心了!”
薛鬆和王子弘一聽,都有些激動,紛紛說道:“在下鄙陋之人,今日得識爺,何止三生有幸,爺龍潛鳳采,更有逸群之才德,日後在下必當全力追隨,聽憑爺驅使。”
這位年輕的爺笑說:“薛鬆這話說得有待商榷,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孤雖為太子,卻也當以父皇行止為效命。”雖是這麼說,但是表情全然不是這樣。
在此時太子心裏,父皇對他的寵愛,早就認為他是唯一的繼承人,他收用幾個人給他東宮辦事也沒什麼。
“是,是。”王子弘、王子勝同薛鬆忙附和,心知肚明。
屏風另一頭,馮玉兒早聽了半晌,果真是太子!
看來她這次大膽所為,果然是押對了。
早些天,馮玉兒便在百花樓聽得有議論,當今太子徒元徽奉聖命來金陵祭祖,而獲旨接駕的,正是“東海缺了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王家。
金陵在太-祖還未大統時就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陪都,太-祖的龍墓更是修建在了這裏。王家接駕讓全金陵的人都知道了。
那日在糜子巷,馮玉兒遠遠瞅見書畫樓前站著王家的新家主王子弘和他堂弟王子勝以及妹夫薛鬆,他們滿臉恭敬、正曲意逢迎的年輕後生,馮玉兒那時就鬼使神差般地靠了過去。
雖然一直低著頭,馮玉兒卻感覺到了,在自己走過去的一瞬間,那年輕後生表情明顯有些愣怔,或者說,驚豔。
馮玉兒這個皮囊確實驚豔動人,女兒的嬌柔和豐美在她身上集合地非常完美,又有一股子清傲和風流意味,完全能驚豔世人,就因為她如此出色,劉媽媽一直壓著不讓她接客,原因就是明年就是花魁選期,馮玉兒那時候也及笄不少日子了,正是最美的年齡,百花樓很可能就會因為出了一個花魁而聲勢大漲。
隻是王薛兩家提出來給馮玉兒贖身,劉媽媽在金陵地界哪裏敢得罪,所以也能笑眯眯地放人。
“這《醉漁唱晚》講求笑傲煙雲、醉鄉酣美之意,可惜今日這第三段‘撮’與‘反撮’指法用得未免敷衍,少了蒼勁高昂之氣度,倒顯得失於流浮。”突然一聲評論,正在彈琴的馮玉兒立刻停了手。
屏風後的琴聲也就戛然而止。
王子弘立刻哈哈大笑起來,“當年曾有言,‘曲有誤,周郎顧’,沒想到今日我等有幸,竟得見佳景重現。”
也在這時候,薛鬆連忙喊道:“還不快出來拜見請罪。”
馮玉兒連忙起身,也不敢抬眼,但是足夠讓自己的容貌顯露在三人麵前。
“玉兒拜見四位爺。”
太子徒元徽看到馮玉兒,心裏已經了然。不過,他自詡是個風流惜花人物,見到如斯美人,也當然樂意收下來。
“免了。”他的聲音顯得比較溫潤。
王子弘和薛鬆低著頭在一旁瞧瞧對視,王子勝低頭喝酒,不知想些什麼。
馮玉兒這次慢慢起身。
太子和當天一樣,身著普通貴公子的裝扮,然而在長得不錯的王子弘和薛鬆中,不僅氣質出眾,形貌昳麗過人,將二十七八歲長得也不錯的王子弘、王子勝和薛鬆(王熙鳳和薛寶釵的父親肯定長得不差)襯托得絲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