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坤與何湛並肩而行,他腳下生風,麵帶紅光,揚聲道:“青州一別已有兩年,如今能再見到裴之,真是一大快事。”
何湛的意識還有些恍惚,像是身處雲端,耳畔所聽所聞皆是幻覺似的。楊坤見他沒說話,以為自己突然造訪讓何湛有些無措,笨拙道:“懷玨還說夜裏來訪不好,我就是急著想見你,是不是不大妥?”
何湛這才回過神,趕緊回答道:“沒有,豈會!能再見到你,我...很高興。”
楊坤咧嘴笑開說:“那就好。”說完,他似歎似笑:“這兩年你變了不少啊。”楊坤行走江湖數十年,交友甚廣,可真能擔得起“風流客”一名的卻隻有何湛了。何湛不像富貴鄉裏出來的金絲鳥,像是二月的野鶯,頂瀟灑的金衣公子。可今再一見,楊坤總覺得何湛變化極大,卻又說不上來哪裏變了。
何湛將楊坤沈玉引入南閣子。閣子內桔光軟湧,盈了滿室。楊坤看見桌上的飯菜已下了大半,桌後還坐著一個小少年,穿著黑色的小袍子,跟他眼睛一個顏色,黑得能滴出墨來。楊坤見那孩子死死盯著自己,以為自己嚇到了他,衝他憨笑一聲,又轉對何湛說:“這是誰家的小孩子?長得真俊。”
何湛看了看寧晉,答道:“哦,這是我侄子寧晉,在府上陪我讀書了。”
楊坤跟進了自己家門似的,也不拘束,利落地將自己背上的□□解下來,又脫掉蓑衣鬥笠,笑著說:“挺好的。”沈玉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生怕自己做錯事,壞了人家府上的規矩,惹主人厭煩。楊坤知道他顧忌這個,說:“你也脫了吧,將東西也放下,這裏沒人搶你那個。”
沈玉輕輕點頭,看了眼何湛,何湛隻淡淡微笑著,毫不在意似的,這才讓沈玉吊著的心放下來一些。沈玉將手中的盒子放下,蓑衣下的身形骨瘦如柴,當真是弱不禁風的模樣。他的臉色是病態的蒼白,顴骨高聳,長得很清秀。
何湛問:“你們都吃過晚膳了麼?”
楊坤說:“路上吃了兩個饃,還不餓。懷玨,你還吃嗎?”
沈玉看著桌上的飯菜是有點餓的,畢竟饃不好吃,太幹,但楊坤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坐下,隻搖搖頭說“不餓”。何湛看見沈玉老是往桌上瞄,應該還沒填飽肚子。何湛說:“再吃些吧。褚恭,你也坐,陪我喝碗酒。”
楊坤大大方方地坐下。何湛吩咐下人去添了兩雙碗筷,抬了壺好酒上來。得主人應允,沈玉也不多想,拿起筷子就吃,去他的禮義廉恥,先吃飽了再說。
楊坤摸了摸後腦勺,看出沈玉是真得餓了。還是裴之心細,不像他,總看不出別人的心思,老讓別人為難。
何湛給楊坤倒了碗酒。楊坤見那個叫寧晉的小少年還盯著他看,像是在看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似的,笑道:“你也要喝酒嗎?”寧晉動了動唇,話卻被何湛截下:“小孩子,喝什麼酒?”
楊坤拿起一個碗,替寧晉滿上酒,擱在他麵前:“你嚐嚐?”
寧晉搖搖頭說:“三叔不讓喝,我不喝。”
“嘿,小家夥兒還挺聽話,你這個侄子可真乖,沒白疼。”楊坤一喜,說,“不過,男子漢哪能不會喝酒啊?”
何湛對寧晉說:“你想喝就喝,我不會拘著你。可別喝多了,容易醉。”
沒有那個男孩子能抵擋得住酒的誘惑,何湛允了,寧晉眼眸亮得不像話,低頭稍稍抿了一口,結果被辣得直伸舌頭,嗆得眼淚直流。何湛和楊坤都忍不住大笑,笑得寧晉臉色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