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不怕!”春子梗著細細的脖子,倔強的看著母親。
春子娘聽了這話,一把握住女兒的肩,重重的捏著:“春兒,娘要你牢記住,這世上沒什麼比活著的一口氣更重要。無論什麼時候,隻要我們活著,一切都有還希望。活著,就有希望尋回冬兒,就有希望擺脫現在的假身份,往後踏踏實實的活著。孩子,你還記得當年桑府中上上下下的人為了保住我們的兩條命,都是如何被處置的嗎?”
這句話仿佛是一盆涼水,當頭從春子頭上澆下一般。春子的眼前浮現起六年前,那個火光翻騰的冬夜。
六年前,春子隻是個七歲女童,卻又不是個普通的七歲女童。
她是桑府的嫡長女桑春,父親桑瑞是當朝丞相,母親何文筳是太師的嫡孫女。自桑春出生那日起,便是一顆熠熠發光的明珠,被桑瑞放在心尖,視若珍寶。
在蜜裏打滾的日子,如此一晃七年。原本可以庇佑桑春一生的桑府,卻在一夜間,大廈盡傾。
那是桑春記憶裏最冷的一個冬天。那個寒冬的夜晚裏,桑春同小自己三歲的弟弟桑冬,正在臥房中圍著暖爐與母親嬉鬧著。
突然間,臥房的門被父親身邊一個年長的嬤嬤撞開,桑春聽不懂那嬤嬤同母親說了些什麼,隻記得母親臉色瞬間慘白,匆忙的同嬤嬤分別抱起了桑春桑冬,跌跌撞撞的朝門外去了。
那時的桑府中仿佛被放進了一頭吃人的猛獸一般,府中上下皆在混亂的奔走。小小的桑春趴在母親肩頭,被慌亂感染,流著淚問母親:“娘,我們去哪?”
母親沒有回話,隻是向前奔著。
很快,母親和嬤嬤抱著桑春姐弟兩人,躲入了桑府後院的小花房中,在那裏,桑春和弟弟都被剝去了輕軟的棉襖,換上了粗布的罩衫。母親也換上了一身傭仆的服裝,焦躁的徘徊著。
窗外,突然騰起火光。桑春和桑冬又冷又怕,忍不住嚎哭起來。母親按耐不住,要衝出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夫君真被查出有逆反之舉,他們何不提審後處置?如此急著滅我滿門,居心可揭!”
說罷便衝出門去。嬤嬤匆匆將桑春和桑冬朝身邊的櫃中一塞,囑咐二人萬萬不可出來,便也衝出門去試圖要攔下母親。
桑春同桑冬在黑暗中等了許久,始終沒有等到母親和嬤嬤的歸來。桑春見被自己緊緊抱在懷裏的弟弟已經睡去,忍不住輕輕鬆開他,獨自一人溜出了櫃子,打算去找尋母親。
這一次出門,桑春發現桑府中剛才混亂奔走的人們已然不見。直到桑春溜到前院,才發現,桑府上下全被衛兵圍在前院中。
小小的桑春沒逃過被看守的衛兵發現,但她穿著下人的衣裳,又在花房的櫃子裏被蹭了一身的泥,很快就被當做男娃拎進了下人堆裏。
桑府的下人們自然認得出府中的小姐,見小姐被當做下人丟過來,一群人急忙將小姐拚命藏在身後。在下人群中,桑春終於和也被當做下人圈進來的母親相逢。
很快,桑府上下所有人的命運,就在那個夜晚被一張輕飄飄的聖旨所決定。
桑家所有人斬立決,桑府財產盡數充公,而桑府的男仆均發配充軍,女仆均被分配至其他府第,淪為家奴。
那一夜,代桑春姐弟二人和母親死去的,是桑府那個忠心耿耿多年的管家的妻兒。而桑瑞,就這樣死在了桑春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