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娘娘的,”賈敦忙應了一下。
何姑姑這時帶著人端來點心果子,馮玉兒問她,“外頭的姑娘們可都有?”
“這會子正搶著歡實呢,”何姑姑樂嗬嗬地道:“便是林小姑娘,瞧著公主幾個吃得香甜,也拿了個果子學著啃呢!”
賈敦忙起身道:“哎喲,我得出去瞧瞧,黛玉這孩子天生脾胃虛得很,若被那幾個帶得不知了節製,回頭生病就不好了。”
隔著西暖閣的窗戶,馮玉兒和何姑姑兩個看著賈敦走到黛玉跟前,將孩子抱在懷裏,細心地說了幾句,然後黛玉便聽話地將咬了一半的果子還到賈敦手裏,乖巧的在一旁由著賈敦拉著。
“老奴瞧著,馮夫人這是將林姑娘當自個兒丫頭看了。”何姑姑歎了一聲。
馮玉兒淡淡一笑,她當初離開賈敦,大概也就是黛玉這個歲數,賈敦是見了心有感觸罷了。
“娘娘,給您說一件事,”何姑姑將一盤點心推到馮玉兒跟前,“是關於賈元春的。”
馮玉兒拈起一塊核桃酥,問道:“可是袁子信夫妻的死?”
何姑姑點了點頭,“賈元春已認下,袁趙氏是她夥和丫頭抱琴一塊掐死後,又給吊到了窗梁上。”
“哦?”馮玉兒驚愕了,雖當時林夫人替袁小姐遞來訴冤的手書,指稱賈元春是殺親凶手,不過馮玉兒心裏卻有些疑惑,不太相信賈元春竟有殺人的膽量,隻沒想到,任你想不到,卻沒有人家做不到的。
“這一位,真是……”
“如今賈元春人在何處?”馮玉兒問道。
“已押入刑部大牢,”何姑姑語氣中不免帶了些諷刺,“說來,賈府女眷們剛出來,她跟著便住進去了。”
不但何姑姑覺得諷刺,便是賈元春,此刻躺在史老太太當日待過的牢房陰濕的草墊上,也是不住地想笑,果然怎麼著自己都是賈家人,該吃的苦,從來逃不掉。
“快些!”對麵牢房門開了,一個女人被推了進去。
賈元春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誰,索性翻了個身,不想瞧那頭。
“姑娘,您聽我解釋!”抱琴扒在牢房柵欄上,衝著這邊喊過來。
“不許喧嘩!”有女獄卒正好進裏頭巡視,衝著抱琴大喝一聲,然後便出到牢外。
安靜了好一會,抱琴畏畏縮縮地又叫了一聲:“姑娘,我是受了人哄騙,絕不是存心要害您的。”
賈元春依舊不肯理她,甚至幹脆捂起了耳朵。
沒一時,一陣悉索的抽泣聲又傳了過來,竟是不肯停下。
賈元春下意識地咬緊牙關,好了,她認輸了,她知道自己這一世活該倒黴,要生在賈府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肮髒地方,又被送進那個吃人不吐骨頭,到處是陰謀詭計的皇宮,最後更被迫嫁到袁府那人間地獄,受盡袁子信跟他婆娘的虐待,所有這些路都並非自己選擇的,卻是讓她落到這般下場。
“抱琴,你自小兒便跟著我,後來雖是我進了宮,可每回見太太,都要問起抱琴如何,煩她多照應,”賈元春終於開了口,“後來出來,想著這世上除了老爺太太,也就抱琴最貼心,卻不成想,竟是你背後□□一刀。”
“姑娘!”抱琴猛地大哭了起來,“我沒想到,那個陶永真……”
“你怎麼跟他勾搭上的?”賈元春問道。
抱琴抹了抹淚,“不到一個月前,我去後廚取吃食,自是又遭到裏頭那幫人的刁難辱罵,我怕跟您說,白惹您傷心,便一個人尋至個假山後頭,想自個兒哭一場便算了,卻沒想,陶永真這時突然出現了。”
“你這麼容易便上了當?”賈元春嘲弄道:“莫非一輩子就沒見過男人?那種貨色,你也不嫌汙糟?”
“他那時候對我真的很好,噓寒問暖,這之後在袁府,再沒人敢給我白眼瞧,還有,他說了,當初是為了扒住袁子信那個靠山才娶的袁小姐,他從來沒喜歡過那蠻不講理的驕縱女人。”抱琴抽泣地道。
“你真好騙啊!”賈元春終於轉過身,仰躺在草墊上,“所以你就偷偷告發了我,難道你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咱倆一塊動的手,我死,你也活不了。”
“小姐,不是的,”抱琴扒到柵欄上,“昨日,我和陶永真正……袁小姐突然闖進屋來,將我們堵在床上,然後……她便使勁地打我,沒想到那個陶永真竟立時翻了臉,反說是我勾引他,竟隨袁小姐一塊動了手。”
賈元春冷笑:“倒是做得漂亮!”
抱琴看著賈元春,“然後袁小姐便唬我,要讓陶永真把我拉到外頭遊街,竟連衣裳都不許我穿,我隻能苦苦哀求,然後袁小姐便逼問我,袁大人跟他夫人是不是姑娘害的。”
“你就這麼著立馬招了?”賈元春閉上眼,不想再看抱琴一眼。
“我不說,他們就說要拉我上街,還一個勁地打我。”抱琴啜泣道。
“行了!”賈元春不耐煩地喝住她,“死便死吧,有何大不了的!”
隻是話雖這麼說,賈元春並不肯就這麼便宜地死了,這世上對不住她的人太多,為何最後是她賈元春下場淒慘?要死,不如大家一塊兒!
沒兩日,便開始審賈元春殺夫的案子了。
刑部大堂上,賈元春一開始什麼都不說。
堂案上人難免傳來官聲:“袁賈氏,你如何謀殺袁大人及其妾侍袁趙氏的,還有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