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女眷和未牽扯到賈赦一案的家仆,皇上下旨一律發賣。
史老太太雖藏匿罪產,觸犯了刑罰,但皇上仁慈,瞧在已然從王家全數追回份上,又見史老太太年事已高,便免了她的刑責,不過,該領的罰照舊得領,與賈府所有人等一樣,史老太太交予官賣,要到菜市口,被人像選牲口一般挑來挑去。
這日菜市口人潮湧動,有錢的、沒錢的、男的、女的都跑過來瞧熱鬧,想來賈府當年何等門庭高顯,便是他們家仆也比一般財主富貴,如今風光不再,一栽到底,闔府大小都等著人來買,若是沒人買的,就得去做官奴,那可是一輩子就完了。
“瞧見沒,臉皮耷拉的那個可是以前的賈家老夫人,以前還是國公府的。”有人興奮地叫道:“早先那可是咱平民百姓瞧不著的人物,如今發幾個銀子,就能帶回家使喚。”
另有一人直搖頭,“這老胳膊老腿的,難道買回去當菩薩供著,怕是也就隻能倒倒夜香了,難怪這麼大的前身份隻要十兩銀子。”
有人指著幾個年輕女子道:“買這些,雖貴不少,可都是那府裏□□出來的大丫鬟,瞧著肉皮水靈靈的,聽說還識文斷字,回去做個小妾也值。”
人群中有兩個中年男子,望著那幫不分主仆被捆在一塊的人,少不得感慨不已,看到最後,兩人心有不忍,隻得轉身走了。
出到外頭,有家仆拉來兩匹馬,二人上得馬,便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
這兩位便是馮繼忠和周雲厚,兩個賈家的女婿。
等到了承恩公府門前,早有小廝上前拉過馬,管事飛跑出來,笑道:“國公爺,周大人,白先生還緊著催小的出門瞧您二位呢,林老爺求見,國公夫人也得娘娘宣召,這會子帶著林姑娘進宮了,讓小的和國公爺說一聲。”
馮繼公歎了口氣,朝管事點點頭,對妹夫周雲厚比了個請,兩人雙雙進到了裏頭。
白允早命人擺好酒菜,等見到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國公府後花園的花廳,便笑道:“二位來得正好,如海也半途回來了。”
林如海歎了一口氣說道:“今日喝完這酒,我又得走了。”
辭官沒幾天,就接到賈家的慘狀,可見這次皇上真沒看在皇後麵上給予轉圜的餘地。
他也隻能回來安排人將人買了安排在莊子,但是想著史氏等人的難纏,他也隻打算送到京城外的外姓莊子裏去,也不告訴史氏等。
“妹夫,既是急著要帶四妹和黛玉到外頭瞧病,為兄便不留你。”馮繼忠敬了林如海一杯。
“多謝大姐夫了,”林如海起身拱了拱手:“拙荊的原意,是想將黛玉送到賈府她外祖母處,隻她卻不知賈府風雨飄搖,這回離開蘇州府時,我也一直沒將賈府的事說與她聽,可這一路總在擔著心,生怕她得了風聲受到打擊。便隻帶著黛玉暫時回京一趟。”
“二位,容老朽說句不中聽的,賈家得此下場,實在理所應當,想當初在金陵時,便有不少賈府驕橫跋扈的傳言,賈赦此人,更是貪財好色,巧取豪奪,這樣人等,賈家如何能不敗,真是對不住祖先啊!”
林如海歎道:“家嶽母年事已高,隻不知以後會流落到何處?日後……我如何和拙荊交代!”
“妹夫,此事還是不要管了,”馮繼忠勸道:“皇上昨日將咱們幾個連襟叫去,可是三令五申,絕不準出手替這賈府做什麼周全,皇命難違,也怪不得你。”
鳳儀宮裏此時正是熱鬧之際,可卿、可意還有林文燁家的大姐兒正將黛玉圍在中間的繡墩上,一個個七嘴八舌,緊著逗這位小表姨說話,康安比六歲的黛玉大了四歲,顯然對這小“長輩”沒甚興趣,倒是阿奴懂事,規規矩矩地和黛玉見過禮,便問,“林妹妹好,在家可念過書?”
一時馮玉兒倒笑起來,“你林妹妹的娘可是才華出眾,想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阿奴倒是問著了。”
“些許認得幾個字罷了。”林黛玉垂著頭道,這人怎麼和寶玉一般問自己。
“我也些許認得些,”可意和黛玉同年,她拉著她的手道:“以後我教你。”
賈敦一時樂得不行,將可意抱坐到自己懷裏,道:“外祖母知道,咱們小公主鬥大的字能認得一籮筐,真是了不得!”
倒是馮玉兒向可意揭開了殘酷真相:“可意兒,你黛玉表姨說‘些許認得幾個字’,那是不肯誇耀自個兒,倒是你說的都是大實話,隻你這點子本領還想教別人?母後勸你把這事擱心裏算了。”
可意雖不太懂母後的意思,不過卻聽出來這是親娘在嘲笑自己,不免有些不滿,從賈敦懷裏跑下來,幹脆去擠林黛玉的繡墩。
沒一會,何姑姑將孩子們都趕到了外頭,賈敦陪著馮玉兒坐在西暖閣,便提到了賈府的事,“昨兒你爹和二姨父便被皇上叫進宮來,特地囑咐他們,賈府的事絕對不許插手。”
“該當如此,”馮玉兒笑道:“皇上也是擔心我爹他們又當起了濫好人,到時候,皇上這頭在懲治賈府,那頭我爹幾個緊著跟救人,這可不就是打皇上的臉嗎!”
賈敦直點頭,“方開始聽到賈府倒了,我確實還有些淒淒然,不過再一想,當初你外祖母死得不明不白,還有我們全家那些年受的委曲,便是你當年……我這恨啊,也再不肯原諒他們。”
“成,反正賈府的事,便隨他去吧!”馮玉兒透過窗戶瞧著外頭正玩得開心的孩子們,“這以後人都被送走了,也不會再鬧事,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