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魚池邊已嘈雜成一團,沒待旁邊兩個太監脫衣下水,徒元升已一個猛子紮進池子裏頭,先是扯住近旁一個孩子推到岸上,回身便去尋另外一個,又過一會,在眾人的焦急等待中,他才挾著另一個孩子爬了岸上。

而這會子,堂堂太子爺早沒了先時的威儀倒是一身濕淋淋,此時累得躺在他旁邊的徒元升唬道:“把嘴裏嗆的水都吐出來,要不肚子裏得養小魚了。”然後,捂住自已胸口,伏地大咳起來。

徒元徽得著消息過來時,落水得救的兩個孩子已被送到了鳳儀宮,而救人的徒元升竟是當場咳出了血,最後在他堅決要求下,由徒元庭護送,出宮回了自己的府中。

何姑姑毫不含糊地將兩個孩子脫光,然後丟進盛滿熱水的浴桶中,一邊給他們擦洗,一邊教訓道:“太子爺、國舅爺,二位貴人可都是家中獨苗,日後更是前程遠大,當最知道愛惜自個兒,您二位倒好,一個跟著一個栽到魚池裏,那地方便是大人站著也過了腰脖子,而且下頭還有半人高的淤泥,幾十年都沒清過,若不是三爺及時搭救,您二位小命沒了不說,可得坑苦了家中大人。”

康安瞧瞧阿奴,兩個一塊低頭認慫。

“到底誰先下去的?”坐在一邊的馮玉兒厲聲問道:“今日皇上萬壽節打不得人,這筆賬先記下,明日再大刑侍候!”兩人立時都抖了一下。

“母後,是我想抓魚,不小心掉下去的,阿奴為救我,也跟著下了池子,您罰我一人得了,不帶連累無辜的。”康安求道。

“娘娘,是弟弟沒看好太子爺,保護太子爺是我的責任,您隻罰我便是!”阿奴跟著道。

“二位倒是挺講義氣,”馮玉兒冷哼一聲,“舅甥倆個誰都逃不過!”

這麼多年了,她這兒子……十一歲了,都是小大人了,還是那麼愛玩,日後可不就是個正德帝,不行,這次說什麼也讓人將這嬌氣的兒子送去軍營一段時間。

等二人穿戴整齊,披著頭發從淨室出來,一抬頭,正座上是怒容滿麵的徒元徽,見他們跪到地上,便道:“徒康安,不樂意當太子,就直接跟老子說,反正你母後肚裏還有一個,朕不指望你一人,不至於你要尋什麼短見。”

康安一時委屈,低下頭聳肩,弄得阿奴在一旁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甚為尷尬。

“皇上大喜的日子,非要說些不吉利的,惹孩子哭了才高興?”馮玉兒瞧著不樂意,狠狠瞪了徒元徽一眼,上去給康安抹了抹淚,道:“你父皇逗你玩兒的,我兒這大好年華,哪會尋什麼短見呢。”說著在康安腦袋上親了一口。

匆匆趕過來的可卿和可意,倒是笑得不行,可卿眼珠一轉,衝著徒元徽道:“父皇,太子爺今日可出風頭了,您沒瞧見,那會子後頭跟著的都是他下一朝的大官,一夥人在禦花園裏耀武揚威呢!”

徒元徽自是早聽人報了此事,心下也覺得可笑,不過麵上卻做出不悅之色,“這是太子爺急著登位?那和朕說說你的治國理念,若能說服了朕,朝堂讓與你便是!”

阿奴先是嚇著了,忙扯了康安跪下。

原本康安隻當那是在玩家家,覺得後頭一幫子小孩子跟著,實在威風得緊,誰會想到皇帝這一下竟說到讓位,立時嚇得他大叫,“兒臣不敢!之前不過覺得好玩,並不當真的。”

“夠了!”馮玉兒氣不過,上去擋在徒元徽麵前道:“你一個大人嚇唬孩子算什麼本事,皇上金口玉言,別到時孩子說出來個什麼子醜寅卯,您還真得給人讓位,西山行宮怕住下來兩位太上皇。”

見這一家人越說越離譜,何姑姑忍了笑上前打圓場,道:“皇上、娘娘,瞧把孩子們嚇壞了,萬壽宴可就要開了,您二位要不消消氣,趕緊帶著太子爺過去吧?”

馮玉兒哼了一聲,轉頭又問何姑姑,“不是說三爺當場吐了血嗎,這可輕忽不得,可叫太醫跟回去了?”

“娘娘放心,三爺那頭已安排好了,十六爺也過去了。”

“康安還有阿奴,這一回是三爺救了你們,明日下學,你倆個便去瞧病謝恩道歉去,以後再敢出這樣的事,誰都不許救!”馮玉兒喝了一聲,轉身對徒元徽施了一禮,“皇上請!”

徒元升的府邸裏,剛送走了今日前來複診的太醫,阿英端了一碗藥進來,瞧著徒元升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便將藥放下,準備替他放下帳簾,讓他休息片刻。

“不必了,”徒元升立馬睜開了眼,對阿英笑了笑,道:“把藥端來,我這會子睡不著。”

見他把藥一仰頭喝光了,阿英便道:“爺,之前太醫說了,您這些日子必須臥床,”說著頓了頓,臉上擠出笑容道:“您這病靠的就是靜養,太醫叫我一定看著您,別再出去闖禍了。”

“當年堂堂一個上將軍,今日纏綿病榻,死去活來,”徒元徽歎了口氣,“所謂英雄末路,便是指的我吧!”

“三爺何必喪氣呢,”阿英用帕子替他擦了唇角沾的藥沫,勸道:“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您盡快將身子養好,日後照樣可以上到殺場,為國建功。”

徒元升笑笑,歎了口氣道:“阿英這話,我真不敢信啊!”

阿英臉色黯了黯,接過藥碗,起身出了門外,徒元升瞧著她的背影,知道八成這會子,阿英正躲在外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