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升歎了口氣,覺得她這又是何苦,明明最後大家都能得了解脫,何必要做這不舍之態。

“爹,太子爺來了!”他的長子這時在屋外道。

“快請吧!”徒元升很想勉力坐起來,隻無奈身子竟像釘在床上一般,實在動彈不得。

從外頭走進來幾個孩子,後頭還跟著承恩公馮繼忠,顯然是親自來致謝的,徒元升有些抱歉道:“太子爺,馮國公,恕在下無禮,這會子真是爬不起來。”

馮繼忠忙上前道:“三爺不必介意,我等今日過來,特為向您表達感激之意,若不是您挺身相救,太子爺和犬子,怕是會出了大事。”

“舉手之勞而已。”徒元升擺了擺手。

“三皇叔,父皇母後讓我和承進一定要向您謝恩,”說罷,兩人規規矩矩朝著徒元升作了個長揖,“還有,得和您說聲對不住,你本就身子不好,還累得您下水去救咱們。”

徒元升望著康安,覺得這孩子竟更像馮玉兒些,眉眼處那股子靈氣,竟是幾無二致。

“既是自家叔侄,便不必這般客氣。”徒元升說罷,便招呼長子帶著康安兩個到外頭園子逛逛去,自己則陪了馮繼忠聊了一會不提。

康安和阿奴見過徒元升,便回來向徒元徽複命,卻不想還沒踏進禦書房,便聽到裏頭有激烈的爭吵聲。

等兩人探頭朝裏看時,原來是徒元庭正臉紅脖子粗地和徒元徽對峙,“皇上,他已是病入膏肓,您再放心不下,他也就這般了,臣弟請皇上您高抬貴手。”

“元庭,朕沒想到,你竟會為了一個罪人,和朕大呼小叫。”徒元徽淡淡地道。

“皇上,三哥當初是有錯,隻是他錯在優柔寡斷,不明事理,而非有意圖謀皇位,這些年在西北,他的一言一行,臣弟自然瞧在眼裏,作為兄弟,臣弟和情他;做為軍人,元庭敬佩他,”徒元庭眼睛裏已泛出淚光,“太醫都說了,他如何病到腠理,任何藥材隻能緩解,皇上,讓他留京吧,徒元升大半生征戰疆場,這都到了最後,讓他安逸幾日可好?”

康安驚地捂住嘴巴,回頭低聲問阿奴,“到了最後,可不是就要死了?”

阿奴點了點頭。

“孤的救命恩人哎!”康安喃喃地道。

“徒康安,給朕進來!”裏頭徒元徽大喝一聲。

見在孩子們走近,徒元庭背過身子,擦了擦臉上的淚。

“聽見之前你十六叔和朕在說些什麼了?”徒元徽問康安道。

“回父皇,兒臣聽到了。”康安低頭回道。

“你是太子,說說你的想法。”徒元徽這時的確動搖了。

甚至這一回康安和阿奴落水,徒元徽都讓人暗中查過,就怕徒元升和徒元曄勾搭在了一起背後地裏使什麼苦肉計,為的是騙自己信任,然而眾口一詞中,徒元升毫無可疑,因為確實是康安自己要跑去看魚,而在此之前徒元升與徒元庭兩個在魚池邊的石凳上已坐了好久。

“康安,你三皇叔曾經準備幫著你皇祖父殺了朕,並且到如今,朕還認為他城府太深,不知心機何處,你覺得朕能將他留在身邊嗎?”徒元徽把這難題拋給了自己的兒子。

“父皇,兒臣隻知道,三皇叔是好人,”康安認真地答道:“他救了兒臣,若是沒有背叛父皇和母後,兒臣就要保護他。”

徒元徽一聽,不由地歎了一口氣。

這老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幾個,現在都偏向他去了。

徒元徽心裏頭不高興。

但是他不高興歸不高興,但是也心裏清楚,這些人心裏麵最重要的還是他,隻不過他現在絕對的皇權,可以要了徒元升的命,他們才難免偏向了些。

“阿奴,你說呢?”

阿奴糾結了,不過他雖然也是被寵著長大,但是他絕對比康安懂事,因為他從小就被教育著要穩重要上進,要好好保護和輔佐他的侄子康安。

“回皇上,臣……臣以為太子說的有理!”

但是又覺得,皇上也有理。

徒元庭在一旁看著反而不說話了,眼睛不斷打量這兩個孩子。

徒元徽對兩人揮揮手。

康安和阿奴隻得退下去。

“太子和皇上一樣,性情中人。”徒元庭說道。護著自己人!

徒元徽說道:“以後不能這樣了,說好了隻放縱他到十歲,現在怎麼也得學學帝王之道了。”

徒元庭拱了拱手說道:“有皇上教導,太子定然會更加出色。”

徒元徽斜了他一眼,說道:“行了,朕知道了,他不惹事,朕不殺他。”

徒元庭連忙道謝:“謝皇上隆恩!”

隻是現下答應了,他很快就鬱悶了。

***

兩個月後的一個晌午,徒元徽並沒有按老習慣去禦書房,而是一臉不高興地回到鳳儀宮。

馮玉兒給他送了茶過來,徒元徽搖頭說道:“我果然沒有料錯,老三心生歹念,給我的太子灌迷魂湯,如今康安三天兩頭往他府裏跑,看來還是我太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