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禹既將獅子狗給了藤生,要藤生翻山到文縣曆縣一帶尋訪出脫,自己便整日躲在五陵山中遊蕩潛逃。他那日正在官道一帶的葦叢中遊蕩,忽而聽得一輛馬車中女子的言語笑聲震天,說的皆是京中綢緞如何花樣,雲肩如何繡法,螺甸上有幾行串珠的話,猜到這些女子是自京中出來的,便在那葦叢裏偷偷潛伏著跟上,想這些女子嘴多閑話嗓門又大,看能不能聽到些關於自己的話,好知道京中應天府如今是否還在追捕自己,國公府又有無放出家丁來追自己。
誰知貞書眼尖發現了山林中尋他的家丁,又發現了葦從中的他。無奈他隻得施展輕功繞遠了趙和,複又潛回來在官道下細聽。誰知山上那些劉府家丁遠遠見趙和所奔之處,以為是他在那裏,一眾人下山狂奔,竟把個馬車下跑,馬車又扔下貞書落跑了。
杜禹從頭至尾看在眼裏,見那蘇氏慌慌張張丟了孩子,又這貞書哭哭啼啼在那山坡上折磨那棵小樹,本是想發個善心繞條路把這小姑娘送到山外韓家河去。不期半夜遇虎折騰一夜又叫老虎抓傷,況他幾日疲累沉沉睡了一覺。醒來就見貞書將個屋子打理的生氣勃勃,又她自有一番幹練利落,又會軟言相慰,才真叫杜禹起了愛慕之心。
他既有了那份心便欲要貞書多陪自己些時日,好等藤生出脫了小狗再送她回家,為妨貞書離開,便拿出小時候不願上學堂裝病的手段來唬貞書。
那日他假裝發燒在屋中睡覺,貞書脫了衣服在河中洗澡。他聽那水聲撩撥的不能自己,悄悄起身偷看,見貞書身纖體秀,雖年級還小,身上該長的俱已長齊。
他精蟲入腦,便生了要哄騙她上床的心。
他十八歲那年入獄,之前身邊曾有過個丫頭,兩人也嚐了些魚水之歡,他雖自幼紈絝不馴,但對這丫環卻是真心實意,欲要與她做個結發夫妻過一輩子。隻是那丫環後來不明不白死了,他為追查凶手而大鬧國公府,失手殺了那繼母楊氏的母親,又叫楊氏誣賴他要□□自己。
杜國公美人在懷,一心隻聽妻子的一麵之辭,況兒子年長,見父親懷裏擁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嬌妻,對他那裏還有尊重與愛。
是以他也不作解釋,規規矩矩入了應天府大牢。在牢中習文練武,一晃就是兩年。
遠在涼州的平王自幼與他相熟,在涼州開府坐定便想起自己這好兄弟來,想與他一起共治涼州。這才托人送了書信到藤生手裏,藤生將信送給杜禹,他便起意謀劃越獄。
正是當日貞書姐妹幾個去北順侯府作客時,他自獄中逃了出來,自此一路向西北,欲要往涼州去。
緣份便在這幾百裏的長路上勾勾纏纏,竟叫他們碰在一起。他既要哄她上床,又想要騙她去涼州,這樣謊言越累越多,越多越難以戳破,到了最後便是他自己都無力再去維持這些謊言,正當他還拚命想要維補之際,回屋就見貞書沒了蹤影。
杜禹一路喚著娘子沿河往下飛奔,忙亂中竟沒有瞧見順河漂流的貞書便跑遠了。
貞書一路走到官道上,此時也不過日上三竿清清早。她沿官道走著,拐過一個彎子便見有個白發老者拄個拐棍趿著兩隻鞋慢悠悠走在路上。這深山中的官道,白日也鮮有行客,貞書見是個老者,心要與他作個伴好過這五陵山,便緊跑幾步上前喚道:“老伯!”
那老者停了拐棍輕晃著腦袋艱難回頭,貞書一瞧之下,不禁大驚失色道:“爹?”
宋岸嶸一頭烏發皆白,麵上溝豁縱橫,不過短短三五日內,他的容樣竟變的猶如老了二三十歲一般。他扔了那拐棍,搖搖晃晃走過來老淚橫流道:“貞書,我的兒。”
貞書也撲了過去抱住父親,將一腔委屈並酸楚皆化作眼淚流了出來,哭道:“爹,對不起,對不起……”
宋岸嶸上下打量貞書混身並無血跡傷口,才又搖頭歎氣道:“是我不好,不願去京城應付,任憑你娘一人帶你們前往才丟了你。”
貞書若不叫杜禹一再相騙,前幾日就能出這五陵山。此時一想到這幾日來父親為自己所受的擔心與煎熬,越發恨杜禹至深。她扶了宋岸嶸道:“爹,你是一個人來此的嗎?趙叔了?”
宋岸嶸女兒失而複得,頓時不再是方才那樣衰弱,直起身高喚道:“趙和!”
忽而兩岸山坡上呼啦啦湧下一眾人來,皆湧到宋岸嶸身邊,為首一個揖首道:“宋老爺,這是?”
宋岸嶸指了貞書道:“這正是我那走失的女兒,如今她已安然歸來,你們也不必再搜尋她,隻全力搜捕那逃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