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吱呀大開,貞書心中忽有些牽扯,回頭一瞧,就見杜禹在街上狂奔著追了過來。她慌的回了頭,跟著這兵衛隊伍們一起出了城,心道:隻怕此生是不會再見了。

杜禹在盥洗室內默坐了半晌,忽而拍了腦袋自言道:“既他要逃,必不想叫貞書知道,隻怕不會在這裏落腳。難道是在他玉府中?”

他腦子一動心中一靈,衝出來揮手叫了黃子京與那幾個文官道:“快,快跟我去西城。”

兩人氣喘噓噓一路呼著坊禁到了西城,玉府並不遠,過禦街就是。他到大門上叫了幾聲無人開門,又這府門又厚又重無法踢開,遂向後退幾步,縱身躍上高高的圍牆翻進牆內,這才開了大門放了黃子京等人入內。

他們一路經過無主屋的大院跑到後麵,又經過玉逸塵那古怪黑暗的大樓一直串行出去到了小樓內。杜禹拿劍挑了幾件新換的黑衣看過,一顆心才落定到了胸膛裏,揚了手道:“給我追。”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出城門大約一兩裏地之後,玉逸塵便拖著貞書離了那隊伍,兩人轉身往旁邊樹林中走去。孫原牽了一匹馬在林中等著,見貞書也跟著玉逸塵,忙跑過來問道:“公公,要不要再尋匹馬來?”

玉逸塵擺手問道:“船在那裏?”

孫原道:“如今運河還未開禁,船泊在下遊二十裏處。”

玉逸塵將貞書抱上了馬,自己也翻身上了馬,並不跟孫原告別,轉身拍馬就走。

貞書見他一環扣著一環安排的十分緊密,顯然是早就準備好了要逃脫的,枉了自己為他擔懸許久的心,此時卻也心中暢快。回頭問道:“為何你要走卻不帶著我?”

玉逸塵苦笑道:“逃亡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貞書也歎氣,歉聲道:“我不但不能幫你,反而要拖累你。”

玉逸塵打馬行著,在貞書耳邊安慰道:“雖有些拖累,卻也叫我這一路不致寒倉。若無你同行,這短短出京一條路要如可行來,我竟想都不敢想。”

貞書問道:“咱們此行要去那裏?”

玉逸塵這才問道:“你的蓮燈還在不在?”

貞書自懷中抽了出來道:“我一直都裝著。”

玉逸塵輕咬了她耳朵一口才道:“那就先放蓮燈。”

貞書將蓮燈揣入懷中道:“不行,你必須告訴我你要去那裏,我不能叫你將我半路丟下。”

玉逸塵許久無言,半晌才悠悠問道:“送我到此,你竟還不甘心麼?”

貞書揚頭問道:“你果真是要丟下我?”

玉逸塵道:“你不該有如此執念,我畢竟不是個正經男子,他們能給你的我不能給你,你既有了孩子又有丈夫,就該回去好好過一份安穩日子。”

貞書眼淚叫風往兩旁吹著,恨恨道:“是你當初求我嫁給你,如今又說這樣的話,你真是壞透了。”

玉逸塵苦笑,心道:我恨不得一刻也不離開你,每日每夜都陪著你,可畢竟我要去的地方,不能帶著個大肚子的女人。

貞書見他不言,複又勸道:“宮中諸人,就連杜國公也以為咱們死了,我若回去,不就等於告訴他們你還未死,叫他們重又要來追查你嗎?”

玉逸塵道:“他們早晚會發現,而且宮中知道此事的人很多,瞞不了多久,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

此時天已盡黑,他們相遇後的第四個上元節皎潔光滑如玉盤的月亮終於升了起來。貞書抬頭望著,喃喃道:“不敢信,我認識你也算有四個年頭了。”

玉逸塵笑道:“四年?”

貞書道:“嗯,我初到京的那一年,在書店裏遇到過你。你非要誆我去替你讀書。次年的上元節我未見你。第三年又叫你誆到了川字巷。如今恰是第四年,我雖做錯了事,可你一樣也曾騙過我,為何如今你不肯要我了?”

玉逸塵道:“對不起。”

大約行得二十裏路後,雖路上無礙,運河上去拉著關卡。玉逸塵策馬而下,又走了許久,就聽貞書叫道:“這裏卡著許多船,但不知接你的是那一隻?”

玉逸塵勒馬跳下,抱了上貞書下馬道:“先放蓮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