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給他聽了去。他把那兄弟倆請到了自己的房中來,這樣向他們說道:
“請你們不必擔心或是顧慮我會連累你們。方才你們在隔壁房內所說的話,我全都聽到
了;要是事情真是照你們所預測的那樣發展下去,那麼當然會落到這樣的結果。可是我有辦
法把這局麵轉變過來。我一生違背著天主行事,不知犯了多少罪孽,要是在臨死之前,再犯
一次,那也反正是這麼一回事了。快去請一個最虔誠、最有德行的神父來——假使天下真有
這樣一種人。其餘一切你全不用管,我自有辦法把事情弄得麵麵俱到,叫你們感到滿意。”
這兄弟倆雖然並不抱著多大希望,但仍然趕到了修道院裏去,說是家裏有一個倫巴第人
快斷氣了,要請一個聖潔而有學問的神父來行終敷禮。修道院便派了一個十分聖潔、極有學
問、精通《聖經》、為全城所敬重的神父跟他們同去。
神父走進病房,在床邊坐下,先用好話安慰了病人幾句,接著就問他跟最後一次懺悔已
隔開多少時候了。恰潑萊托這一輩子從沒懺悔過,卻回答道:
“聖父,我向來每星期懺悔一次,有時還不止一次呢。可是說真的,自從病了以後,這
八天中還不曾懺悔過,我就給病魔害得這麼苦!”
神父就說:“孩子,你這樣做很好,你應該堅持你這個習慣。既然你經常認罪,也就無
須我多聽多問了。”
病人說道:“神父,不要那麼說,不管我懺悔了多少次,我還是時時渴望把我所記得起
來的一生罪惡、從我落地出生起,直到此刻做著懺悔為止,原原本本吐露出來。所以,好神
父,請你就把我當作從來沒有認過罪一般,詳詳細細地考問我吧,不要因為我躺在病床上就
寬容了我。我寧可犧牲自己肉體的舒適,也不願我的救主用他那寶貴的鮮血贖回來的靈魂沉
淪在深淵中!”
神父聽了他的話,大為高興,認為這就是心地純潔的證明,著實稱道他的虔誠。於是就
詢問他可曾跟婦女犯了奸淫罪。恰撥萊托歎著氣回答道:
“神父,關於這種事,我不好意思向你說真話,怕的是我會犯自負罪。”
神父回說道:“盡管說好了,隻要你說的是真話,那麼不管是在懺悔,還是在旁的場
合,你決不會犯罪的。”
“既你這麼說,”恰潑萊托答道,“我就照實說了,我還是一個童身呢,就象我初出娘
胎時那樣清白!”
“啊,願天主賜福給你!”神父嚷道,“這是難得的品德啊,你自動發願,保守清白,
功德遠勝過我們和其餘受著戒律束縛的人。”
神父接著又問,他可曾冒著天主的不悅而犯了貪圖口腹之罪。
恰撥萊托連聲歎著氣說:犯過,這種罪他也不知犯了多少次。除了象旁的信徒那樣年年
遵守著四旬齋!的禁食外,他還每星期至少齋戒三天,隻吃些麵包和清水;可是他喝起水來
——尤其是當他祈禱累了,或是在朝聖的路程中走累的時候——卻放量大喝,而且還喝得津
津有味呢,就跟酒徒在喝酒時一模一樣。還有,他好多次真想嚐嚐婦女們上城去所拌的那種
普通的生菜;有時候,吃東西會引起他的快感,對於象他那樣修心齋戒的人那實在是不應該
的。
“我的孩子,”神父說道,“這些過失也是人情之常,算不上什麼的,你也不必過於責
備自己的良心。每個人都是這樣,不管多麼虔誠,在長期齋戒之後進食,在疲乏的當兒喝
水,精神也會為之一爽的。”
“啊,神父,”恰潑萊托說,“別拿這些話來安慰我吧,你知道我並非不明白,凡是跟
侍奉天主有關的事,都要真心誠意、毫無怨尤地做去,否則就是犯了罪。”
神父聽了大為高興,就回他道:“你有這一片心,我非常高興,我也不禁要讚美你那純
潔善良的心地。可是告訴我。你有沒有犯過貪婪罪呢?——臂如追求不義之財啊,或是占有
了你名分以外的財物。”
“神父,”恰潑萊托說,“請不要看我住在高利貸者的家裏就懷疑我,我和他們是沒有
瓜葛的。不,我來這裏本是為了想勸告他們、要他們洗心革麵、從此不幹那重利盤剝的勾
當;我相信我原可能做到的,要不是天主來把我召喚去。你還要知道,我的父親是很有錢
的,他老人家故世的時候,遺給我一大筆財產,這筆財產,我一大半倒是拿來施舍給別人。
我為了維持自己的生計,也為了可以周濟貧苦,做了一點小本生意,想博取一些利潤,可我
總是把賺來的錢均分為二,一半留給自己需用,一半送給了窮苦無告、信奉天主的人們。蒙
天主的恩典,我幹得很順利,業務逐漸地興旺起來。”
“你這樣做好極了,”神父說,“不過你是不是常常容易動怒呢?”
“噢,”恰潑萊托說,“我隻能告訴你,那是常有的事:誰能看著人們整天為非作歹,
全不把天主的戒律和最後的審判放在心裏,而耐得住一腔怒火呢?我一天裏有好幾次寧可離
開這個世界,也不願活著眼看青年人追逐虛榮、詛天咒地、發假誓,在酒店裏進進出出,卻
從不跨進教堂一步,他們隻知道朝著世俗的路走,不知道追隨天主的光明大道。”
“我的孩子,”神父說,“這是正義的憤怒,我不能要你把這事當作罪惡懺悔。不過你
有沒有逞著一時之忿,殺人、傷人、汙蔑了人、或是委屈了人呢?”
“唉,神父,”病人回答道,“看你是個天主的弟子,怎麼也會問出這等的話來呢?象
你所說的種種罪惡,別說當真做了出來,就是存著一丁點兒想頭吧,你難道以為天主還能一
直這麼容忍著我嗎?這都是盜賊惡漢的行徑呀,我一見了這些人,沒有哪一次不是對他們
說:‘去吧,願天主來感化你們!’”
“願天主降福於你!”神父說,“可是告訴我,我的孩子,你有沒有做過假見證來陷害
人,有沒有詆毀過他人?旁人的東西你有沒有侵占過?”
“唉,神父,當真的,”恰潑萊托說,“我當真毀謗過人;我從前有一個鄰居,往往平
白無故地毆打他的妻子,我看不過了,有一次就去告訴她的娘家,說他怎樣怎樣不好——我
真是替那個不幸的婦人難過,他喝醉了酒打起女人來,天知道有多麼狠毒。”
於是神父又問:“你說過你是個商人,那麼你有沒有象一般商人一樣使用過欺騙的手
段?”
“啊,神父,當真有過這麼一回,”恰潑萊托說,“可是我無從知道那吃虧的人是誰
了。他賒了我的布去,後來還錢的時候我當場沒數,就扔進了錢箱,隔了一個月,我拿出來
一數,發覺多了四文錢。就把這錢另外放開,好歸還原主,可是等了他一年還不見他來,我
這才把這四文錢舍施給了窮人。”
“這是件小事,”神父說,“你處理得也很妥當。”
於是他再提出了一些其他的問題,恰潑萊托又象方才那樣一一作了回答。最後,神父正
想替他行赦罪禮的時候,他大聲嚷道:
“神父,我還有一件罪惡不曾向你懺悔呢。”
神父忙問他是什麼事,他就說:“我記得有一個禮拜六做過午禱之後,我叫女仆打掃屋
子,我應該尊重我主的‘聖安息日’,而我卻沒有遵守!”
“喔,我的孩子,”神父說,“那也是一件小事。”
“不,”恰潑萊托說,“你別那麼講:這是一件小事,聖安息日是我主複活的節日,應
當受到多大的崇敬啊。”
神父又問道:“那麼還有別的罪過沒有?”
“唉,神父,”恰潑萊托回答道,“有一次,我自個兒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竟在天主
的教堂裏隨口吐了口水。”
那神父微笑說道:“這種事你不必放在心裏,我的孩子;我們做修士的也天天在那裏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