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了,紫禁城的燭火亮了,一盞盞昏暗的燭光像展翅的螢火蟲,忽閃忽閃地,整個皇宮像是籠罩在夢幻中。
嫣然還站在冷宮門口陪鈺舒說話,兩人還是背靠背仰麵看著天空。從萬裏高空的藍天到繁星點點的夜空,看著天空一點點的變化,她們把這一年來未得見的思念傾訴盡。
星貴人見二人相談甚歡,不忍打擾,可是眼看著天已黑,擔心嫣然被靜芬斥責。所以她笑眯眯的緩步走過去,對嫣然說:“天黑了,若是你還想與舒爾說話,不如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這時,鈺舒忽然想起天已黑,對星貴人笑了笑,轉身看向門外的嫣然,道:“確實,你應該回去了。還要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請安之後就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們再見,有什麼話也留到明日再說。”
嫣然略微點了點頭,心中仍是不願離開鈺舒,但是奈何天已黑,隻得回宮去。她一步三回首,依依不舍的看著門內的鈺舒,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回頭大聲道:“舒爾等我,我明日再來找你說話。”
鈺舒衝她微微一笑,抬手揮了揮,大聲道:“那我等你。”看著嫣然漸行漸遠,消失在昏暗的甬道內。
突然,鈺舒的心頭隱隱作痛,好似即將要失去什麼。她捂住胸口,看著空蕩蕩的甬道,仿佛嫣然還在一步三回首衝她微笑。
想起嫣然說起八國聯軍之事,她喃喃道:“嫣然,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千萬不能出事。”
星貴人聽見她的話,笑道:“她在宮裏住著,隻要老妖婆不對她怎樣,她能出什麼事!我看是你們長時間未見麵,這突然一見麵,便想著對方,念著對方,總有說不完的話。”
她嗬嗬一笑,拉著鈺舒往屋內走,一麵走又一麵歎道:“你們的姐妹情真是令人羨慕,在深宮之中能有如此深情的姐妹,何等的來之不易。你與嫣然雖然一年多未見,但是你們不也是經常通信麼,這也相當於會麵了。”
然而,鈺舒卻笑不出來,她總覺得今日的嫣然不似往日。不知是因為許久未見,還是因為八國聯軍要來。總之她見了嫣然之後,心中空落落的,伴著隱隱作痛。
她看向拉著自己的星貴人,道:“不知道為何,我很擔心嫣然。八國聯軍要攻入北京了,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是我知道一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八國聯軍的事情,星貴人壓根聽不懂,她笑道:“你說什麼八國,我怎聽不懂。今夜你去見小皇帝,把你心裏的話都告訴他,讓他替你開解開解。你也多日未見小皇帝了,他肯定很想你。”
目前也隻能如此了,鈺舒想,八國聯軍之事她一定要告訴載湉,跟他說北京城即將要淪陷。
夜深了,夜空極美。鈺舒坐在院中的石階上,單手杵著下顎,抬頭看著絢爛的夜空。她在等著時間,等著高林來叫自己,等著與心中牽掛的良人相見。
瀛台的載湉在收到她的信之後,亦在等著深夜到來。
涵元殿外靜悄悄的,他起身打開殿門。昏暗的院落空蕩蕩的,他歎了一口氣,苦笑一下,接而雙手負後,慢悠悠的在院中踱步。他仰麵看著綴滿鑽石般繁星的夜空。
緩步踱到湖邊,看著對麵岸上昏暗的幾個身影,停下腳步,淡淡的看著他們。隱隱約約好似聽見他們在相互說話,說的好像是,“皇上又出來了,我們要不要勸皇上回去。”
“皇上離岸邊那麼遠,沒有船,皇上能去哪兒。依我看,皇上隻不過出來看看夜景。”
“可是我看皇上正看向岸上,他肯定是想上岸來。”
“哎,沒有老佛爺的懿旨,皇上那隻能是妄想。”
對岸的宮人好像還在說話,但是載湉卻聽不清楚了,他俯下頭看著湖麵,湖中倒影著夜空,極美!
他撿起一塊石子,用力拋入湖中,大聲道:“再美的也隻是幻影,都是幻影,幻影而已,這與我何幹!”
對岸的宮人好奇的看著他,往前走了幾步,並且大聲的對他喊道:“皇上,夜深了,您還是回殿內就寢吧。您身子弱,不宜吹風,要是大總管知道了,奴才們就要挨罵了。”
挨罵與他何幹?他笑了笑,轉身看向一邊,接而繼續緩慢踱步。
“皇上回去了。”
“行了,夜深了,那我們也回去吧。”
等他們走了,高林與鈺舒悄悄的來到湖邊,劃著隻能容下兩人的小船,往湖中心去了。
載湉估摸著他們該到了,便迎了上去。他立在岸邊黑暗處,看小船的影子漸漸出現,低聲道:“高林,是你們嗎?”
聽見他的聲音,鈺舒笑了笑,低聲道:“載湉,是我們來了。”一麵又迫不及待的走下船,循著他聲音發出的地方跑過去,一見到他,就圈上他的腰,將他緊緊擁著。
他笑了笑,亦是緊緊的擁著她,過了半晌,他微微低頭,道:“一月未見,我好想你。最近太後忙著與洋人的事,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過來見我。傍晚高林把你的信交給我,我就一直等著黑夜到來,我已經在這裏等了你兩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