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蹤的屍骨
大名鼎鼎的金板磚是F市民營企業家。這一天,他要死了,把兒子金豆豆叫到麵前,氣若遊絲地對他說:“不要火葬。回農村老家,找塊地,把你媽墳也遷回去,和我埋在一起。”
金豆豆臉上掛著淚花,抓著父親的手連連點頭:“爸,您放心吧……”
金板磚講完臨終遺言,抬起眼皮,望向兒子身後一排人。他們的年齡有老有少。年齡大的是跟著自己打拚過來的兄弟,年齡小的是兒子培養的親信。此刻,他們都畢恭畢敬地站著,等待這個哼下鼻子就能讓人們膽顫的老人,咽下最後一口氣。
多年後,他們中依然活著的人,回想起昔日老板臨死時的場景,還忍不住頭皮發麻,尾巴骨像被小冷風鑽似的。
金板磚死了。死時,他的眼睛盯著他們一動不動。金豆豆感覺握在自己手裏父親的手涼了,才知道他老人家已經走了。
“爸——”
金豆豆頭埋下去,一隻手伸過去合上老人睜開的雙眼,而在他們心裏,那雙眼睛將永遠睜著。
金家所有生意停業半個月。
周山長長出了口氣,心想可能輕鬆一下了。他在貴妃浴都做搓澡工。
貴妃浴都是金家在城南十三家浴池中最大最豪華的一家。裏麵工作的員工,是從其它十二家選出來最優秀的員工。小姐也是。
“來貴妃浴都,每個男人都是帝王。”這當然是對客人說的。一個帝王就夠難伺候的了,每天來一池子帝王,走了又來一池子,帝王多得像鴨子一樣,周山的工作就狀況可想而知了。
不過,周山不在乎,隻要能掙到錢,他啥也不在乎。
周山收拾好自己的用具,脫下工作服(一條大褲衩),鎖到櫃子裏。然後麻利地穿好衣服,走出浴都那裝修豪華的大門。
街上車來人往,烏煙瘴氣。他辨別了一下方向,順著人行道向西走去。
從第一個十字路口往南拐,到第三個紅綠燈再往北,走500米有家“不怕辣”川菜館。周山女朋友秦小雨在這家餐館做服務員。
周山走到“不怕辣”門口,掏出手機,想了想,又裝了回去。
秦小雨不在大廳。周山找到一個空桌坐下。這會不是吃飯時間,但是吃飯的人依然很多。
一個服務員跑過來,手上拿著菜單:“先生就一位?吃點什麼?”
“等個朋友,一會點菜時叫你。”
服務員給周山倒了杯茶水,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過了一會,秦小雨端著一盤菜從後廚跑出來,送給周山左側第三桌客人。大廳裏客人多,她沒看見周山。
“服務員點菜。”周山等她把菜放到客人麵前,衝她喊。
“先生稍等,馬上來。”秦小雨回過頭,看見周山對著她笑,壞壞的。
“你咋跑來了?”
“我們店放半個月假。”
周山指了指對麵椅子。
“上班呢。”秦小雨扭頭朝吧台望了一眼,“吃飯了嗎?”
“早吃了。這都幾點了。”
“那你去我宿舍等我下班。”秦小雨掏出一串鑰匙,“進去不許亂看!”
“又不是沒見過。”
“你敢!”秦小雨挑起眉毛。
“一個人呆著傻傻的。我去街上轉轉,下了班來接你,帶你去個好地方。”
“去哪?”
“晚上你就知道了。”
“服務員,結賬。”
“好的,馬上。”聽到一個客人的喊聲,秦小雨應了一聲。
周山走出來,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離秦小雨下班還有六個小時。
金板磚的老家是一個叫金家灣的小村莊,在F市東南方向,離F市有兩百多公裏。遵照父親的遺言,金豆豆當天下午就把他的屍體拉了回來。
雖然在城裏有一打房產,但是村裏他家房子一直留著。算起來已有十多年沒有住人了,不過,並不破敗。金板磚小的時候,他家並不富裕。有一天中午,家裏來了個算命先生,奇醜無比,拄著根拐棍,要討碗水喝。他母親看他可憐,就把攢下過節的白麵給他做了碗麵條。這位算命先生也不客氣,吃完麵擦擦嘴,在院子裏轉了一圈,然後告訴父親,把院子裏的雞窩拆掉,放到廁所西麵。父親問他原因,先生說你家院子下麵有隻金蟾蜍,本來是塊寶地,你卻把雞窩蓋在了蟾蜍頭上。父親按算命先生的話做了,於是他們家開始一年比一年富裕。
金豆豆從小在城裏長大,對村裏的規矩不是太懂。喪事由他本家一個叔叔一手操辦。本來也沒什麼說的,人死了埋了就完事。可是幾天後,卻出了一件天大的事。
幾天後的事擱擱再說,先說當天的。
周山一個人在街上轉悠了半天。晚上九點半來到“不怕辣”川菜館接秦小雨。等了有半個小時,小雨出來了,穿著餐廳的工作服。
“去換衣服,出來時把包包拿上。”
“拿包幹嘛?”
“晚上不回來了。”
周山在小雨臉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