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來去哪？”其實，秦小雨知道周山要幹什麼，她是故意問的。
“紅玫瑰賓館。”
“你瘋啦！”
紅玫瑰賓館是一家專為情人幽會開的賓館。裏麵的標間不是一個單間，而是一個小套房。每個房間裝修設計都不同，客人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挑選。
秦小雨之所以說周山瘋了，是因為紅玫瑰賓館價格昂貴。
“我已經訂好房間了。”周山掏出一張房卡。
秦小雨換衣服出來，一條胳膊挎著包包，一條胳膊挎上周山。這裏離紅玫瑰賓館隔著兩條街，他們順著街道向前走去。
這時候街上比白天冷清多了，卻比白天更漂亮了，到處有霓虹燈閃爍。
兩條街很快就走過去了。在紅玫瑰賓館外麵，秦小雨猛然站住，“哎呀，壞了！”她說。
周山嚇了一跳，以為她包被人劃了。
“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了。”秦小雨接著說。
“什麼？”
秦小雨四處看看，趴周山耳朵上小聲說：“我大姨媽來了。”
剛才一路走來還眉飛色舞的周山，臉一下就耷拉下來，像個正在做壞事被老師逮住的小孩。
“哈哈，傻瓜，你又上當了。”
周山訂的房間在三樓，302房間。剛進門，周山就迫不及待起來。秦小雨打開電視，把周山按在沙發上說：“你先看會電視。花了那麼多錢，我要先享受一會這房子。”
等到周山把秦小雨抱到床上，已經快12點了。周山猴急猴急地剛要放進去，秦小雨一把推開他。
“壞了！”
“又怎麼了？”
“我大姨媽來了。”
“別逗了……”
“真的，快把我包拿過來！”
周山爬起來，看見潔白的床單上盛開了一朵鮮血梅花。
三天後，村裏的事準備得差不多了，金豆豆回城裏給他母親遷墳——也就是把骨頭撿回來，和他同行的都是村裏親戚和幫忙辦事的村民。隻有開車的司機是他的手下弟兄。
金豆豆母親死得早。那時候F市還是F縣，人死了找陰陽先生，不找火葬場。於是，金板磚把她埋在了城南六方山下一塊農田裏。當時，那片農田裏有不少墳地。有的立碑，有的不立碑就一個土堆，上麵野草茂盛。
現在，六方山下那大片農田已經被開發成了別墅區。活人要占死人的地方，死人不得不挪窩。蓋房子前很多人吵吵鬧鬧，最後還是把墳遷走了。據說有些一時湊不夠錢買墓地的人家，隻好把祖宗的屍骨暫時放在地下室裏。一具一具裝在方便麵箱子裏，用透明膠帶封好，上麵寫著老爺爺、老奶奶，爺爺、奶奶……金豆豆母親沒有受到攪擾，因為她是金板磚妻子。F市的人都知道，招惹鬼也不要招惹金板磚，惹急了，他會拍人的，往死裏拍。
本來，金板磚也準備死了後躺在那裏。誰知道，短短一二十年，城市裏房子多得，人死了連個埋的地方也沒有，隻能一把火燒了裝在一個小盒子裏，這才留下遺言，死了讓兒子把他埋到村裏去。
他們一行人早晨8點多鍾走的，到了六方山下剛過12點。顧不上吃飯，把車停在路邊，取下鋤頭、鐵鍬，順著別墅區外牆向金豆豆母親的墳地走去。
墳地在別墅區西北角上。清明節時金豆豆才給母親的墳除過草，添了新土，到現在不過兩三個月，可已是野草叢生，看上去毛茸茸的，像個荒廢的腦袋。
“媽，兒子接你回老家了，你別怕！我爸在那等著你……”磕過頭，燒過香，金豆豆把叔叔教給他的話說了一遍，站起來。
“挖吧！”他對站在旁邊等著的村民們說。
他們先推倒了墓碑，然後挖起來。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看到用青磚砌的墳墓口了。扒開磚牆，一股濃厚的油漆味夾雜著臭味撲麵而來，幾個人忙跳出墳坑。
等墓穴裏氣味不那麼重了，兩個膽大的村民拿著撬棺材的撬棍，和用來包裹屍骨的紅包袱，彎腰鑽了進去。
過了有十來分鍾的功夫，兩個人麵色慘白，一前一後，連滾帶爬地鑽了出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姨媽要來，真無奈！
周山在市裏呆了三天，後兩天住在“不怕辣”川菜館旁邊一家小旅館。到了晚上秦小雨過來陪他一會，他再把她送回飯店宿舍。小旅館沒有結婚證的男女不能住一個房間，即使是真兩口子。
第四天早晨，周山感到百無聊賴，就給秦小雨打電話，說，你請幾天假吧！我們回趟家。秦小雨磨嘰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話。周山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舍不得每個月那二百塊錢獎金。
“那我自己回去了。”
“你回去住幾天。”
“在這也沒事，又沒地住，我到上班時再來。”
“不。還有十幾天呢，我想你咋辦？”
“打電話唄！”
“不麼——”秦小雨聲音嗲起來，這是她慣用的伎倆。
“我住四五天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