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夜冰涼(2 / 2)

大夏天的,風鈴的胳膊冰涼如蛇。

而同時,父親洪亮的聲音響起:“幹娘!前腳陰,後腳陽,南鬥生,北鬥死,氣數已盡,勿擾凡胎!”

我不知道父親是在“等哀”,聽到他那迷信的話就來氣,顧不得那麼多就一把抱起風鈴。

哪知風鈴的手緊緊拉著我二奶,我一用力,二奶的遺體隨風鈴噌的一下就坐了起來,嚇得我手一抖又將風鈴重重地拋在床上。

一抹鮮血從風鈴的嘴角流了出來。

風鈴緊閉雙眼,眼皮不停地跳動,稚嫩的臉上滿是痛苦,那個好似被人掐著喉嚨的怪音從她嘴裏斷斷續續傳出:“哥……阿狗,鈴兒她……救……救救……”

我聽得心裏一陣發毛,怎麼都感覺不是風鈴在說話,可那聲音明明就是從風鈴嘴裏發出來的,而那變來變去的稱呼,亦讓我冷汗直冒。

這次我聽清楚了每一個字,卻不知什麼意思,讓誰救誰?

父親突然間轉過身來,大步邁到床邊,樣子十分慌亂,趴風鈴耳邊大喊:“風鈴?風鈴?放鬆!恩怨已經訴清了,讓她走!”

豆大的汗滴沿著父親的臉龐流下,浸濕了胸前的衣衫。

可風鈴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就連床都吱吱地響。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靈異的事情,一直堅信的科學雖未崩塌,也是千瘡百孔,起碼眼下我是想不通任何可以解釋的理由。

所以見此情景,我腦子裏一片空白,除了沿脊背流淌的冷汗,就是對風鈴的擔心,再無其他想法。

父親瞪大眼睛瞅著風鈴,那種神情讓我心裏涼了半截。

“風鈴到底怎麼了?”我怒言質問父親。

父親不說話。

我一怒之下使勁掰開了風鈴的手,強行把她抱下床,隻覺她那身子骨軟得像棉花,涼得像冰塊,嘴角又滲出一抹鮮血。

床頭那根燃盡大半的蠟燭,忽閃兩下就滅了,眼前一抹黑伸手不見五指,而身後“撲”的一聲響,好像是門梁上的衣服掉落在地。

我什麼都顧不得,摸黑抱起風鈴就跑出內堂,按亮了客廳的燈。

“哥……”

風鈴輕喚一聲睜開了眼睛,身子還在不住地顫抖。

我長舒一口氣,差點哭出來,萬般思緒和心情不知如何去說,感覺胸口堵得就像西三環的六裏橋,勉強笑了笑:“剛才嚇死我了!”

父親也走來客廳,坐在凳子上點一支煙,一口口地吞雲吐霧,沉默不語,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

風鈴沒事,我火氣也漸消,滿腦子的問題無法言說,我能猜到這是一場特殊的叫魂儀式,不是給小孩喊驚那麼低級。

因為被父親支開的緣故,整個過程我並未看到,僅僅是看到了結局,就足夠讓我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恍如做夢,想來那些跑出去的親戚們,是真的看到了一些可怕的場景。

然而,這場叫魂儀式還不算什麼……

之前跑出去的那些人,陸陸續續地回到屋裏,回來的都是我二奶的親子孫們,人沒有剛才多了,客廳裏也沒那麼吵。

大家對我父親的態度,也明顯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麼死人說的話,豈不更加真實?

死人肯定開不了口,但是活人能,而叫魂儀式的作用就是引魂歸來,讓尚未離去的魂魄返陽,附於活人身上,代其開口說話。

這個活人,在民間的叫魂儀式中被稱為“活屍”,取義借屍還魂一說。

(“叫魂”和“驅鬼”恰好相反,一個是引魂歸來,一個是驅除陰魂。)

父親用這場叫魂儀式,讓死人開口,還原了50年前的一個真相,是我二奶生前不願提及的往事。

父親抽了半包煙之後,在客廳裏當著眾人的麵,講述了50年前發生的那件離奇的事情,而離奇程度遠遠超出了這場叫魂儀式。

我聽得一身冷汗,根本無法相信它是真的,卻又無從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