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敢長時間走陸路,那樣馬吃不消。所以臨行前算來算去,總算想起還可以走水路,順渭水向東再北上又快又妥當,於是頭一天便騎馬到了碼頭一起上船,不過一兩天由就秦到韓再入魏國,之後棄船走陸路北上,又過一兩天就到達了趙魏邊境。
那跟隨趙高的密衛名叫李旬,進入趙國的時候二人報了假戶籍,但一切順利,很快就過了關口,接著便直奔邯鄲而去。趙高原想這一路走來實在太順了些,沒曾想,到了趙國的地界還是遇到點意外。
“都不許動,誰動就砍了誰。”
這趙國酒烈人狂,流寇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野出現就更是狂妄了。趙高不過是走到一處節點,順便在一個小酒肆坐下喝了些水,吃了幾口東西,就中了彩。
此處是個岔口,休息的人不少,看樣子應該是一個商賈帶著他的家眷路過,加上酒肆老板和流寇實在是人多眼雜不宜暴露身份。於是趙高不著痕跡地做了個手勢,讓藏在暗處的密衛不要動手。
不少人被這些流寇嚇得魂飛魄散,哀嚎聲此起彼伏。“都給老子閉嘴,嚎什麼嚎,聽了頭暈。再嚎就給你們點教訓!”那匪首說完,讓手底下的兄弟們趕緊綁人,自己找個位置坐下懶洋洋地說道:“老板,拿酒來。”
趙高蹙眉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李旬壓低聲音有些期待地詢問:“先生不讓人動手可是有辦法?”
誠然這時代儒生會點劍術再正常不過,但若真要動手,他們一共十二個人,雖然沒有經曆過什麼正規的訓練,但是單憑那一身的悍勇和周全的準備,趙高和李旬二人要應付也無異於飛蛾撲火,並且若周遭的人被牽連至受傷乃至喪命不是趙高樂見的。
“沒辦法。”趙高答得極誠實,看著李旬的眼神頗有幾分無辜的味道。李旬急得一口氣沒順上來,頃刻脹紅了臉。緊接著他們這些人就都被人拿刀指著開綁了。
這些流寇並不是此處常客,那老板顯然也是頭一回撞見這種事情,戰戰兢兢地應了,倒酒的時候手抖得不成樣子,惹得那匪首不耐煩地瞪他一眼,幸好酒是好酒,酒渣子多,餓了一天比較填肚子,匪首這一喝就滿意了,也沒再為難他。
趙高原本是一群人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儒生,劫財劫色暫時都輪不上他,這會兒似笑非笑地看著人家,惹得匪首喝酒的時候被他這麼瞧著渾身不自在,放下碗就厲色瞪了回去。誰知目光對上,那匪首竟被他笑得頭皮一陣發麻:“笑個鳥?”
這下趙高立即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又往脖子上近了幾分,頃刻就有血珠子滾下來。傷口其實很淺,但落在白色衣物上觸目驚心的樣子十分唬人。他自己渾不在意,麵不改色始終沒有動。
“嘿,問你究竟笑個甚?”
“我瞧你英勇不凡,還當是個非烈酒不飲的豪縱之士。”趙高說話的語氣平和,語速也不疾不徐,可這內容卻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這酒他適才喝過,用來解渴填肚子還使得,用來當酒烈度實在太低,要在後世看來,無非就是一碗醪糟水。當然時代所限,釀酒技術不過關,好酒都送到了貴族手中,普通百姓喝的那些所謂的烈酒,在趙高看來確實都不怎麼入眼,更不用說這簡直就是最普通的醪糟水。
趙高這麼做,自己倒是毫無挑釁人的自覺,笑得那叫一個良善。可憐李旬滿臉戒備地瞧著匪首,深怕趙高激怒了人。他猶記得大王派自己出來前那番慎之又慎的交代,眼前這人要是磕了碰了,回去大王還不扒了自己的皮?
就在李旬心中煎熬的時候,匪首正滿眼不信邪地打量著趙高,瞧他既非奴顏婢膝,又非迂腐讀書人負隅頑抗,看著竟莫名有幾分順眼,再想到他說自己當飲烈酒才相襯,忍不住問道:“讀書人就喜歡耍嘴皮子,你說大爺我喝的酒淡了,要是我給你找一碗烈酒你又敢不敢喝?”
眼下趙高的手被人用繩子綁著背在身後,他身上卻不見半點狼狽,從正麵看過去,全然是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隻聽他悠悠吐出幾個字:“勉力一試。”說完又看向老板道:“老丈,你就把你那兩壇果酒拿來。”
那老板聽聞趙高要自己釀的果酒,簡直後悔適才同他誇耀自己果酒如何的事情了。不過猶豫不決之際對上趙高那仿佛在說“是酒重要還是人命重要”的眸子,把心一橫,終是去抱了來。( 就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