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妃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睡著容易,醒來也很輕易,不管是白天還是夜裏,她都會猛地轉醒,看著殿內那似乎永遠不會變的擺設,然後又睡去,睡去又醒,也不知道有多少回。周家的人每天都要來,周夫人的焦躁已經越發藏不住了,特別是當錦繡來探望寧王妃的時候,寧王妃能感覺到周夫人的焦躁幾乎是噴薄而出。
“你是怕我死了,周家就沒有庇護了?”這天錦繡離開時候,寧王妃對周夫人緩緩地道。周夫人的嘴巴張了張才對寧王妃道:“王妃,您命很大,福氣很好,王妃您一定會好好的,不會……”
“到這時候,你還要說口不應心的話,我說過,大哥是個很好的孩子。”寧王妃的話讓周夫人滴了兩滴淚:“王妃,您一定要好起來。”
說著周夫人就湊在寧王妃耳邊:“王妃,您這久病不愈,我去求過了菩薩,說都是世子妃克的您,還說,隻要把……”
“滾!”寧王妃的聲音並不大,但已經飽含了怒氣,周夫人嚇了一跳,寧王妃在床上圓睜著眼,瞪著周夫人。
“王妃,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原先不是也不喜歡世子妃嗎?”周夫人十分委屈,本以為自己是為寧王妃好,為寧王妃出主意,誰曉得反而被寧王妃嗬斥,自己這個妹妹,還真是……
寧王妃沒有解釋原因所在,方才的動怒讓她的體力消耗的有點大,她閉上眼喘息一會兒。周夫人並沒有退出寢殿,看著寧王妃更加焦急了,外麵都在傳說寧王妃快不行了,孟微言在京城又遲遲不歸,已經有謠言出來,說孟微言在京城生病了。
如果孟微言生病不治,錦繡生的又是一個女兒,那王位會順勢落在寧王妃的次子這裏,可是寧王妃對這個次子沒多少疼愛,小外甥當了寧王,哪會照顧周家?
“王妃啊,外麵……”周夫人還想再勸,就聽到有人報寧王駕到。
周夫人不敢再坐著,急忙站起身,寧王已經走進殿內,他眉頭深鎖,仿佛是有什麼心事。
“王爺,妾……”周夫人對寧王行禮,寧王已經擺手:“舅嫂也在這裏,先下去歇著吧。”周夫人看一眼寧王妃,不敢再多說一句就退下。
寧王坐在寧王妃身邊,看向妻子,寧王妃已經瘦的很厲害了。
寧王遲疑一下才道:“我今兒來,是……”
“是想看看我有沒有死,你好另娶一個王妃?一個合你心意的?”夫妻做到這份上,寧王妃已經什麼都不想了,什麼衝撞,什麼嫉妒,寧王妃覺得,這股氣,已經不能再憋在心上了。
“我來看你,是想告訴你,京中來了消息,大哥在京中得了重病,陛下和老娘娘留他在宮中調養,要等到過年後,他身體慢慢開始好了,才能回來。告訴你呢,是一來免得你掛牽,二來你也不要這樣自暴自棄,免得你兒子回來,看見你這樣就傷心。”寧王的話讓寧王妃十分震驚,她也不曉得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爬起來,看著寧王:“你胡說,大哥怎麼會生病,還會病的要在宮中調養?”
“人吃五穀雜糧,怎會不生病?”寧王淡淡地說,說完了就站起身:“你好好歇著吧,我走了。”
寧王妃想下床去追寧王問個清楚,但半邊身子沒知覺的她,連被子帶人,整個都從床上掉下來。寧王聽到她從床上掉下來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眼如此冷漠,如同寧王妃不是他結發幾十年的妻子,而是一個陌生人,不,比陌生人還不如。
接著寧王就繼續走出去,丫鬟和內侍驚呼著上前把寧王妃抬到床上。
“王妃,您摔到哪裏沒有?”丫鬟關切地問,寧王妃攥起能用的一隻手敲著床板,聲音嘶啞著喊:“不要叫我王妃,不要叫我王妃!”
丫鬟內侍們都驚訝了,接著一個丫鬟道:“還是去稟告世子妃吧。”
已經有人飛快地往錦繡那邊跑。
錦繡抱著女兒逗弄,思元一天大過一天,更顯可愛。錦繡看著女兒的玉雪小臉,在思元臉上親了親:“你爹爹在京城病了,在調養。思元,我很想去見你爹爹,但我不能去。你還那麼小,餐風露宿怎麼受得了?可我不去見你爹爹呢,想著他此刻在病榻上掙紮,我更受不了。思元,我該怎麼辦?”
思元當然聽不懂錦繡的話,隻是對母親露出無邪的笑,錦繡把女兒抱的更緊。臉上的徘徊神色漸漸消失,思元,我相信你爹爹,他一定會挺過的,他還沒有見到你呢。
“世子妃!”吉祥有些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妃那邊有人來報,說王爺和王妃吵了一架,王妃摔下床了。這會兒隻怕病情更重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錦繡把孩子交給一邊伺候著的奶娘,站起身時聲音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平靜:“我這就去王妃那邊。”
錦繡到寧王妃那邊時候,太醫已經給寧王妃診過脈,也換了方子。錦繡問過了太醫寧王妃的病情,就命人去把藥熬來。
寧王妃躺在床上,眼睛睜開著,但思緒卻往孟微言那邊飄,她的兒子,她的心肝,這會兒重病,生死未知,不不,活是活著的,隻是不曉得是怎樣的活著?
錦繡端過藥,往寧王妃唇邊送去,打斷寧王妃的思緒,寧王妃的頭扭向一邊:“不吃。”
“我勸王妃還是把藥給吃了,王妃若真惦記著大哥,身子早點好起來,也……”錦繡的聲音像飄的很遠。
寧王妃伸手一掌把錦繡手上端著的藥打翻,今兒錦繡穿著的是淺紫色的裙子,那藥碗整個撲在錦繡的裙子上,裙子上的花紋什麼都看不到了。
錦繡靜靜地看著寧王妃,就在寧王妃以為錦繡的狐狸尾巴藏不住,她會對自己發火時候,錦繡已經吩咐丫鬟:“再去端碗藥來。”
丫鬟領命而去,錦繡才對寧王妃道:“王妃何苦如此?您的兒子,是我的丈夫,是思元的父親。他還沒見過思元啊。”
“不,不一樣,我把兒子當做心肝一樣,而你,隻是為了……”
“隻是為了榮華富貴嗎?”能換句新鮮的嗎?錦繡揉一下額頭才對寧王妃道:“您,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我兒子真的死了,你會跟著他死去嗎?”寧王妃沒有回答,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
“不會!”錦繡回答的幹脆利落,寧王妃唇邊露出笑:“果真,你那天說的話,是騙我。”
“但我的心,會在他死訊傳來時候,跟著他一起死了,活在這世上的,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我會把思元養大,看著她出嫁,然後,你們就可以把我埋了。”錦繡像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