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軍區——
清晨,微光灑向大地,世界還在一片混沌中時,一陣嘹亮的軍號聲驟然響起,緊接操場上傳來一陣中氣十足的聲音。
“全體都有,立正、稍息、向右轉,跑步走!”
“踏踏踏”整齊、沉穩的腳步聲傳入操場四周的辦公樓,隨著腳步聲的加快,一陣陣高入雲霄的口號也響徹軍區。
在操場斜對麵的一棟樓裏的某個房間中,兩名男子隔著紅木辦公桌相對而立,屋中的氣氛與操場上的蓬勃氣息截然相反,甚至有些凝滯。
“你是鐵了心要退役是吧?”
辦公桌後的中年男子雙手撐在桌麵上,筆直的身軀向前傾,銳利的雙眼盯著眼前的青年沉聲問道,威嚴中透著不滿和怒氣。
“對。”幹脆的聲音,表露著青年的決心。
那青年麥色膚色,劍眉星目,筆挺的鼻梁,剛毅的下巴,與中年男子竟有七分相似,相差的那三分除了雙方的年齡外,還有就是自身的氣質。
中年男子嶽宗衡一身軍裝,沉穩的麵容上有種不怒自威的凜然之氣,前傾的身軀亦帶著一股肅穆的威嚴,而肩章上的三顆星和黃燦燦的麥穗揭示著他軍區司令的身份。
至於青年嶽衍渾身沒有骨頭似得斜靠在紅木桌上,身著迷彩軍服,手中把玩著一個精致的軍用指南針,麵對嶽宗衡的強大氣場鎮定自若,劉海下的星目透著幾分狡黠,身上散發著一股子玩世不恭。
“混賬,你給我站直了。”嶽宗衡用力拍打桌子,“看看你現在樣子,當了三年兵,哪有一點軍人的樣子,哪有一絲血性和骨氣,整個一紈絝子弟。”
嶽衍翻了個白眼,慢慢悠悠的站直了身體,嗤鼻道:“我本來就不想從軍,當初要不是您逼著,我現在正在大學裏自由翱翔呢。”
“‘嶽家子孫,世代從軍’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祖訓,千百年來嶽家人不管是封王拜將,還是名不經傳的馬前卒,都以從軍為榮,怎麼……怎麼到你這裏就這麼不爭氣,這麼慫,真是丟我們嶽家的臉。”
看到嶽衍吊兒郎當的樣子,嶽宗衡恨鐵不成鋼的怒斥著,盛怒之下更是將嶽衍的退役歸為軟弱無能的慫,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形容並不屬實。
嶽衍眉梢微挑,輕哼一聲,遺傳的倔強脾氣也上來了:“要按您說的,不從軍就是慫,那我就是慫了,不僅我慫這世界上幾十億的人都是慫蛋。”
“你……”嶽宗衡胸口起伏,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但凡有一點、有一點像……”
“像什麼?”嶽衍原本清亮的嗓音變得低啞,嘴角雖掛著一抹譏笑,神色卻一悲,“像我大哥!?像他一樣對您的命令令行禁止?那最後豈不是也要跟他一樣,隻留下一座冰冷的墓碑!”
“啪!”
嶽衍的臉隨著巴掌聲猛地斜向一旁,左臉瞬間變得通紅,嘴角流出一抹殷紅。
“你大哥是為國捐軀,那是軍人的最高榮耀,也是我們嶽家的驕傲!”
嶽宗衡滿眼透著失望,一母同胞的兩個兄弟,性格、思想差距怎麼這麼大。
“那是您的驕傲。”嶽衍一把抹去嘴角的血痕,雙眼通紅,“對於我、對於我媽來說,什麼鬼勞子榮耀,什麼破驕傲,都不如我哥的命重要。”
父子二人針鋒相對,兩種不同的觀念相互碰撞,火花迸裂。
“小的時候,在我心中您就是英雄,是我崇拜的人,可我沒想到您卻那樣的冷血,您明知道那次任務是九死一生,卻依舊不顧我媽的哀求,將大哥推向了死亡,到最後,害的她承受不住失去血親的痛苦也隨著大哥離開了。”
嶽衍腦海裏閃過母親去世前不舍的神色和叮囑他的話語,心中悲痛不已。
“母親臨走前拉著您的手,讓您發誓不會強迫我從軍,讓您尊重我的意願,您當初是如何承諾母親的,如今又是如何做的?難道在您眼中血親的性命真的那麼無所謂嗎?甚至不惜搭上整個嶽家,來實現您心中的民族大義?”
一聲聲的指責,讓嶽宗衡顯得狼狽不堪,原本氣勢鴻盛的一個人,竟給人一種垂垂老矣的感覺。
“我是一個人俗人,民族大義、保衛國家對我來說太過遙遠,我所求的隻是一個安穩的家和家人平安,僅此而已,軍營對我來說就是牢籠,是折磨,它時時刻刻提醒著我大哥的死亡、母親的去世,我受夠了,我要離開,請您不要再阻止我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
說罷,嶽衍轉身離去,雖然他心中對於嶽宗衡有千萬不滿,可看到自己崇拜的父親在一瞬間變得蒼老時,他竟然感到心痛,他無法麵對這樣的父親,隻能選擇離開。
看著消失在門口的嶽衍,嶽宗衡失重的坐到辦公椅上,看著紅木桌上的全家福,思緒紛雜,良久後,喃喃道:“沒有國,哪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