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胡同口才出現了小販的身影,隻不過,沒推車。他的獨輪車呢?難不成為了掙這五兩銀子,車都不要了?
再走近點,真相大白。小販身後,就是剛才把自己趕走的大漢。
被發現了。
“我就知道是你……”看見楚離,大漢臉上露出一絲獰笑,舉起手中鬼頭刀架在了小販脖子上,“你們到底是誰?”
“我……誰也不是!就是個過路的!”楚離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此事與他無關,你先把他放了!”
“說實話!”大漢單手一抖,一絲鮮血順著小販的脖子淌到了衣服上。
“公……公子……”小販帶著哭腔,褲襠已經濕了。
“你先把他放了,我告訴你我是誰!”
噗嗤一聲,鮮血像湧泉一樣湧出小販的喉管。
“手下留……”未等楚離“情”字出口,小販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從喉管湧出的鮮血,瞬間便把地麵染紅了一大片,他趴在地上,手腳不停的抽搐著,喉嚨裏不住的發出咯咯的聲音,似乎是想說什麼話,但卻始終沒能說出一個字。
楚離呆在了原地。
他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沒想到眼前這個傻大個會玩真的,這裏可是京城!天子腳下!天底下最太平的地方!這個大漢到底什麼來頭,竟然為了這麼一點點的小事,就公然行凶?
“哎喲公子!您可是菩薩啊!小的老母患病,正急等著錢抓藥啊!公子!容小的給你磕個頭!”
小販的話,回蕩在楚離耳畔。大漢拎著刀緩緩走向楚離,似乎走得無聲無息。
不,不是他的腳步無聲無息,而是此刻,楚離的耳畔除了小販的話,已經再無其他聲音。
這是楚離有生以來第二次親眼目睹殺人。第一次是在茶葉鋪,也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用一對亮銀雙鉤,就在自家窗戶外麵殺死了賣雜貨的王二。當時街上的人都嚇壞了,四散奔逃作鳥獸散,這大漢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個人,之後不緊不慢的騎馬遠去,從此再未露麵。
聽衙門的李鋪頭說,此案始終未破,甚至連大漢的殺人動機都不知道,王二外號王老實,是遠近聞名的老實人,走街串巷賣了十幾年的雜貨,沒跟任何人起過口角;而那個大漢怎麼看都不象是會去買雜貨的人,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楚離本想衝出屋子管管閑事,卻被師傅死死的拉住,直到看見王二血濺當場腦漿塗地,師傅才鬆開了手。
“你知道殺你爹的刺客是誰嗎?”麵對楚離的質問,師傅若無其事的繼續喝酒。
“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是誰嗎?”
楚離又搖了搖頭。
“他,一樣不知道!”師傅指了指門外血泊之中的王二。
“有些事,不管過去多久,不管相隔多遠,最後注定會有個了斷,一個人,一輩子,最大的幸運,莫過於死的時候,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麼。”
這是師傅一生之中說的最多的一句話。若按這個標準,不幸總是少數,大部分人死的都很幸福,例如他自己。
遲疑間,大漢的刀已經揮到了眼前,這是一招死手,被砍上的話,死相恐怕要比那小販慘上十倍。
“呀!!!”楚離反手握劍揮起胳膊猛的向上一搪,但聞“鏘”的一聲,大漢的鬼頭刀被齊刷刷的削斷,被削飛的半截刀刃打在旁邊的牆壁上火星四射。就在大漢被這一招驚呆的時候,這把能削斷鬼頭刀的寶刃“鐵砂”,已經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子,你到底是誰?”大漢很快恢複了平靜。當啷一聲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斷刀。
“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楚離咬牙切齒的仰視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一頭的敵人,就是這個人,剛剛殺死了一個,滿懷期望能為母親掙到救命錢的小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