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 偶

最近,吳伏做了個怪夢,女友夏小樓站在宿舍樓頂上,衝他喊著什麼。

他努力想聽清她在說什麼,就見她嘴巴在動,什麼也聽不到。

突然,夏小樓身子一歪,跳樓了,身體像一朵雲。

到這裏,夢醒了。

老人說,夢都是反的。

吳伏心口堵得慌,給夏小樓打了一個電話。

二人在圖書館門口會合。

夏小樓是個溫柔恬靜的女孩,麵孔清純。

往常,她總是笑吟吟的樣子,今天,臉色很不好看。

“小樓,昨晚我做了個夢。”他絲毫沒在意她的異常,講述著那個夢。

吳伏說完,夏小樓臉色煞白,“我也夢到了。”

“你夢到什麼了?”

“我夢到,你讓我爬宿舍樓。等我爬上頂層,就聽不到你說話了,我就湊近一點,結果腳下一空,就掉下去了。”

吳伏說不出話了。

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嗎,兩個人做同一個夢?

他覺得,這是個不祥的征兆。

當天,兩個人在圖書館埋頭看書,很少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

晚上,他們去校外飯店吃飯。

出發前,夏小樓說要上廁所,快步向衛生間走去。

過了一會,吳伏也想去,快步來到自習大廳外麵的衛生間,一抬頭,夏小樓就站在圖書館大門口。

“這麼快?”他有些吃驚,前後還不到一分鍾。

吳伏方便完,和夏小樓出去了。

她也不說話,隻顧低頭走。

吳伏突然有些恐懼,她走路的姿勢極其古怪。

他們依舊保持著沉默。

那晚,校外的馬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吳伏看看表,還不到九點鍾,往常可不這樣。

而且,他留意到,他們身後不遠,總有一個女生在跟著他們。

那女孩戴著帽子,遮住了臉。

吳伏笑自己太神經。

走著走著,他慢慢站住了,頭發根兒有點發麻。

夏小樓也站住了。

“你沒穿鞋?”

她沒回答,一動不動。

他額頭上沁出了冷汗,就在剛才,他隻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

他驚恐地張大眼睛,順著她的身體,一點點向下看。

夏小樓的牛仔褲下麵,空空如也!

他倒吸一口冷氣,倒退了三四步,“你……你是鬼!”

夏小樓不動一下,像尊雕塑,突然冷冷地問:“你有沒有見過鬼?”

“你說什麼?”吳伏有些發傻。

“圖書館裏有鬼。”

吳伏沒命地跑,一口氣跑回宿舍。

室友馬林剛洗完衣服,不解地問:“這麼快吃完飯了?”

吳伏臉色如紙,“吃什麼飯?”

“你不是和夏小樓去吃飯嗎?”

他咽了口唾沫,“她是鬼!”

“你胡說什麼呢?”

“我沒胡說,剛才親眼看到的。”

馬林傻了,“她來電話了啊,要約你去吃飯。”

“什麼時候的事?”

“五分鍾之前。”

吳伏呆呆坐在床上。

半小時之前,他們可一直在一起。

他抓起電話,急忙給夏小樓打電話。

“吳伏,有事嗎?”

“今天,你有沒有和我去圖書館?”

“有啊。”

“一整天都是?”

“不是啊。”

吳伏的呼吸開始變粗,“你什麼時間走的?”

“下午四點鍾。”

“後來呢?”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夏小樓用疑惑的口氣問。

“快告訴我。”

“我去衛生間的時候,接到同學電話,要去接一個人。因為匆忙,沒來得及告訴你,真的很對不起。對了,馬林有沒有告訴你,我給你打電話,要一起去吃飯,可一直打不通。你去不去啊?”

他手一鬆,電話掉在地上。

封死的女廁

熄燈了,窗外繁星點點,313寢室裏很靜。

往常這個時間,大家一般會躺在床上高談闊論,今晚一個個都成了啞巴。

吳伏睡不著,輾轉反側,回憶著白天的事。

下午四點鍾,夏小樓的確對他說過,要去趟衛生間,一會回來。

大約過了不到一分鍾,她就出現在圖書館門口……

如果打電話是真的夏小樓,後來的她是誰?

他一夜沒睡,第二天起來,眼窩凹陷,人看起來好像瘦了。

他連臉也沒洗,給夏小樓撥了一個電話。

二人見麵了。

夏小樓穿著橘黃色的裙子,婉約動人。

他仔細打量著她,試圖看出一點破綻,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麵孔,熟悉的聲音……

她就是夏小樓沒錯。

她的雙腿下麵,生著腳……

一整天,吳伏心不在焉,沒了往日戀愛時的興奮勁。

夏小樓似乎看出一點端倪,問他,他就撒謊說身體不舒服。

她就不再問了。

去食堂吃了飯,吳伏借口晚上有事,不能陪她了。

分別之後,他匆匆來到圖書館。

吳伏慢慢來到衛生間,覺得問題可能在這裏。

在外麵溜達了一會兒,他很不自在,覺得進出衛生間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他。

吳伏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一時腦子有些亂,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打開門,低著頭,快步走進去。

剛巧,一個短發女生從裏麵出來,與他擦肩而過。

吳伏不禁回頭看了她一眼,胳膊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那女孩的氣息好冷,冷得就像鬼……

外麵是男廁,裏麵是女廁。

吳伏一頭紮進男廁。

廁所無人,他焦急地徘徊了一會,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

一切都靜悄悄的,十分鍾過去了,沒女生進來,也沒女生出去。

他做賊一樣打開門,探頭張望了一下,一咬牙,走到女廁門口。

這一看,他蒙了。

女廁門上,釘著一圈木板條,看樣子封死很久了。

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吳伏快步退出來。

回寢路上,吳伏越想越不對勁,女廁封死了,剛才那個短發女孩是怎麼出來的?

後來,他一下子想起來,進衛生間前,為什麼覺得不對勁了。

進出的人,全部是男生!

除了,那個短發女孩……

寢室裏,馬林在玩電腦。

吳伏問:“馬林,圖書館一樓有女廁嗎?”

“有啊,不過早封死了。”

“為什麼封了?”

“聽說三年前,裏麵死過人。”

“剛才我看有個女生從裏麵出來……”

“不可能,除非見鬼了。”

女廁裏的腳步聲

夜深了,吳伏躺在床上,不住地翻身。

他在胡思亂想。

上次,夏小樓一定不是去的一樓衛生間,因為在自習大廳外,有樓梯通到二樓。

後來的夏小樓是誰呢?

“吳伏,你怎麼還不睡?”上鋪的馬林探出了腦袋,乍一看好像和身體分離了似的。

“一會就睡。”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最近你怪怪的。”

“沒事,你先睡吧。”

馬林的腦袋縮回去了,一切重歸寧靜。

半個小時過去了,寢室裏鼾聲四起。

這半個小時對吳伏來說,像一場煎熬,滿身是臭哄哄的汗味。

他偷偷爬起來,小心地穿著衣服,盡量不發出聲音。

最後,他穿好鞋,躡手躡腳拉開門鎖。

就在吳伏準備開門時,一個聲音在身後乍響,動靜很大。

“你要去哪?”

是馬林!

他嚇得觸電似的一哆嗦,急忙回頭。

他的上鋪,馬林直挺挺坐了起來。

吳伏中了定身法一樣,手拉著門把手沒敢動一下。

幾秒鍾後,馬林撲通一下倒下了。

他長出一口氣,溜出了寢室。

走廊燈光昏沉,沒有一個人。

他剛到一樓,心裏一沉,這個時間,樓門早關了。

吳伏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走到樓門前,用手一摸,門沒鎖!

他喜出望外,一閃身溜出來,徑直奔圖書館。

圖書館門鎖了,他很失望,剛要走,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吱扭聲。

有一扇窗戶,慢慢開了。

吳伏走過去,裏麵黑糊糊的,沒人。

窗戶不可能自己打開……

他猶豫了片刻,跳窗進去了。

圖書館裏比外麵還黑,吳伏打開手機,借著一點鬼魅之光,慢慢向衛生間走去。

他推開門,直接走到女廁門前。

和白天看時一樣,上麵釘著木板條,把門和門框連為一體。

夜太靜了,吳伏忽然有些緊張,打開男廁溜進去,嘩嘩地小便起來。

當他提好褲子,不禁“咦”了一聲。

廁所裏還有嘩嘩的水聲……

深更半夜的,男廁除了他,沒第二個人。

他仔細一聽,聲音是從隔壁女廁發出來的。

女廁封死了,誰在裏麵?

吳伏有些窒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覺得可能走不出衛生間了。

過了一會兒,那嘩嘩聲消失了。

寂靜更令吳伏不安,脖子有些發癢,回頭看了看,一個人也沒有。

就在他想離開時,女廁裏,傳出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

這個人似乎在思索什麼,走得很慢。

吳伏順著牆角滑坐地上,他似乎能預感到,對方透過牆壁,正對盯著他。

他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爬起來就向外跑。

他推著衛生間最外麵的門,怎麼也打不開。

電影中的情節,在現實中發生了。

吳伏絕望地轉過身,倚在門上,注視著女廁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

腳步聲,消失了。

門仍是封死的。

吳伏抬頭看看,門和天花板之間,有一米多高的縫隙。

他抬腿踩著門板,爬了上去。

裏麵一片漆黑,吳伏再次打開手機,照了照,沒有人。

四個廁格,門都關著。

吳伏鬆了口氣,要他進去,除非是做夢。

他咚地一聲跳下來,側頭一看,外麵的門開了。

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吳伏本能地後退。

啪的一聲,手電光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接著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年輕人,你在這幹什麼?”

苗盼盼

來人是圖書館的看門人福伯,他查夜,聽到衛生間有響動,就過來了。

福伯六十多歲,在圖書館打更,已有很多年了。

虛驚一場,吳伏一顆心終於落下,能看到福伯,比平日看到美女還親切。

二人回到值班室,福伯打開燈,吳伏一時睜不開眼。

燈光下,福伯蒼老的臉,呈現出一股灰色,尤其灰色的眼珠子,看起來有點嚇人。

吳伏知道,老人相貌猙獰,其實很和藹。

老人詢問事情經過,他就一五一十說了。

“不可能,那間女廁都封了三年了,怎麼可能有人,你一定聽錯了。”

“我肯定沒聽錯。”

“三年前,那裏死過一個女生。”吳伏沒問,老人就兀自說上了。

吳伏渾身發冷,抱了抱雙臂,“怎麼死的?”

老人不動了,語氣沉緩,“自殺。”

“能詳細說說嗎?”

“你不害怕?”

“不害怕。”吳伏說謊了。

“那我就告訴你。”

三年前的夏天,一個漆黑的深夜,福伯就要鎖上圖書館的大門時,走來一個瘦削的女孩。

她一頭短發,很乖巧柔順的樣子,隻是,她的眸子裏,有些暗淡。

她的臉色很白,絕不是化妝的白,而是缺血的白。

“福伯,我能進來嗎?”站在門外,女孩幽幽地問。

福伯有些為難,“馬上要關門了。”

“我知道,我把書包忘這了。”

她說話的表情很怪,眼睛雖是看著他的,可視線好像在他身後。

他扭頭看了看,除了她,沒別人。

福伯很害怕,還是把門打開了。

女孩慢悠悠進去了……

半小時過去了,她沒出來。

福伯犯起嘀咕,一回憶,事情有些不對勁,鎖門前,他仔細檢查過自習大廳,沒發現書包啊。

她在說謊!

老頭急忙走進自習大廳,按開所有燈的開關。

黑漆漆的大廳,一下亮如白晝。

這種明亮很虛假,讓人不舒服。

整齊的桌椅,空空的過道,一切都太靜了。

福伯莫名打了個寒戰,來之前,這裏一片漆黑,她怎麼找書包啊?

他掃視一周,空蕩蕩的大廳,一個人也沒有。

“我要鎖門了!”他對著空桌子空椅子喊。

無人應答。

老頭活了這麼大,第一次有點害怕了,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進去看看。

也許,女孩的書散落在地,正蹲在桌子下麵撿書。

他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為自己的搜尋找一個理由而已。

偌大的大廳,回響著福伯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像踩在自己身上。

一排排的座位,下麵空無一人。

女孩沒在自習大廳。

也許,她去廁所了吧。

福伯快步退出來,關掉所有的燈,向衛生間走去。

女廁在裏麵,他不好進去,就在外麵喊:“丫頭,我要鎖門了,你在裏麵嗎?”

沒有人回答。

福伯小心地推了推門,探頭看了看,四個廁格,三個是關著的,有一個是開著的。

他又喊了一聲,還沒人回答。

福伯慢慢走進去,一點點靠近門開的廁格。

還沒到近前,一條蛇從廁格裏爬了出來。

他一下緊張起來,站住了仔細看,那不是蛇,而是緩慢流淌的血液!

福伯大步衝過去,傻眼了。

短發女孩靠牆坐在地上,左手捏著一隻刀片,右手手腕上,有一道細細的傷口,血流了一手都是。

她雙眼圓睜,眼珠子動也不動。

福伯倉皇跑出衛生間。

那一晚,警察來了,校長和一些主要領導也來了。

他們在廁所裏嘀嘀咕咕。

警察從死者的口袋裏找出了學生卡:苗盼盼。

不大工夫,兩個警察抬著一副擔架出來了。

擔架上躺著苗盼盼,上麵蓋著白布。

第二天,苗盼盼割腕自殺的消息不脛而走,全校沸沸揚揚,女生再不敢去圖書館一樓的女廁,校方就把門給封死了。

聽完故事,吳伏有預感,自己看過的短發女孩,也許就是苗盼盼。

她從一個封死的女廁裏走出來……

“我看過苗盼盼。”吳伏小聲說。

福伯瞪大灰暗的眼睛,“在哪?”

“她就從女廁出來的。”

他見鬼了

三天了,吳伏每天都去圖書館轉悠,試圖找到苗盼盼,一直沒找到。

一天下午,他來到值班室,剛好看到福伯在看報紙,就走了進去。

福伯放下報紙,招呼他。

他們又聊起了三年前的苗盼盼。

福伯說,他有過去的報紙,彎腰從桌子下拎出一捆高高的報紙,放在桌子上。

報紙很有年頭了,散發著一股黴味。

老頭解開繩子,在報紙中翻看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吳伏腦袋上的汗也漸漸多起來。

終於,福伯驚喜地抽出一張報紙,掃了兩眼,興奮地說:“就是這張,你看。”

吳伏接過報紙,是三年前當地的一張日報,其中一個版麵,記錄著苗盼盼自殺案的報道。

版麵上,配有苗盼盼的照片。

他手猛地一抖,沒錯,從女廁走出的女孩,和苗盼盼一模一樣。

她就是苗盼盼!

三年前的冤魂,似乎還沒意識到她已死的事實。

“你看到過她?”福伯小心地問。

他重重地點點頭。

奇怪的是,老人沒有懷疑,相反的,他笑了。

“福伯,你不相信我?”吳伏心裏有些沒底了。

“我相信。”

這個回答,出乎他的預料。

福伯繼續說:“因為,我也看到過。”

吳伏打了個冷戰。

“這三年,每到晚上,我總能聽到,衛生間裏有奇怪的響動,有時,還有女人的哭聲。”

“除了你,還有別人聽過嗎?”

“沒有,那陣圖書館早關門了。”

說著,福伯又笑了。

他向外看看,大廳空蕩蕩的,恍若隔世。

“我一直懷疑一件事。”說到這裏,福伯還賣了個關子,故意不說了。

“懷疑什麼?”

說這話的時候,他仔細聽了聽,四周更靜了。

老頭神秘兮兮地湊近吳伏,壓低聲音說:“苗盼盼還活著。”

吳伏打了個寒戰,強顏歡笑說:“福伯,你在開玩笑。”

“難道,你相信那是她的鬼魂?”

不知道為什麼,吳伏很相信。

當晚,吳伏沒像往常那樣和夏小樓約會,提前回了寢室,無聊地看一本書。

馬林好奇地問:“怎麼沒和夏小樓在一起?”

“她晚上有事。”他隨機編了一個理由。

“你最近有點怪。”

他幹巴巴地笑了笑,繼續看書。

“你遇鬼了。”

啪的一下,書掉在胸口上,吳伏急忙抓起來,翻找正看的那一頁。

他的手有些發抖。

馬林笑了笑,“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別胡說八道。”吳伏瞪了他一眼。

“是不是夏小樓?”

他的身體抖了一下,跳起來鎖好門,就把最近的怪事說了一遍。

突然,馬林驚呼出聲,“吳伏,我說一件事,你不要生氣。”

“你說吧。”

“我懷疑,夏小樓可能早死了。”

“你什麼意思?”

“你還記不記得,一個月之前,我們去爬山?”

一提到那次經曆,吳伏突然打了個冷戰。

她回來了

一個月前,吳伏所在的313寢室,組織了一次集體旅遊,除了他們四個,還帶上了各自女友,夏小樓就在其中。

那天周末,七個人有說有笑地出發了——三對情侶,隻有馬林沒有女友。

他們去的是郊外的鳳翼山。

那天,風和日麗,空氣清新。

將近正午,他們爬到半山腰。

那裏,有鳳翼山著名的斷崖,落差三十米。

斷崖上,有一條羊腸一樣細的盤山路,一米多寬,下麵是刀削似的崖壁。

本來,他們會錯過那次意外,偏偏,花磊的女友突然對他說,敢不敢去斷崖上走一圈。

花磊尷尬地說不敢,換來女友的嘲諷。

大家都有些不自在,準備離開。

鬼使神差一般,夏小樓說,大家劃拳,輸的人去斷崖上走一遭。

吳伏心裏咯噔一下,偷偷用手扯了她一把。

她瞪了他一眼,繼續勸說。

那一眼,看得吳伏渾身發毛。

她像被鬼附身一般。

更怪異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反對她。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湊到一起,很不情願地劃拳。

七個人,像在進行一場神秘的儀式。

石頭剪子布,每次大家出的拳都不一樣。

六輪過去了,還沒分出勝負。

第七輪,六個石頭,一個剪子,大家順著剪子向上看,夏小樓輸了。

她不但不害怕,相反大笑起來,義無反顧向斷崖走去。

吳伏伸手拉住她,“幹嗎那麼認真,說說而已。”

夏小樓一把甩掉他的手,“願賭服輸,這是我的原則。”

不管大家怎麼勸阻,她就是不聽。

終於,夏小樓走上那條小路。

六雙眼睛,在不遠處緊張地盯著,都為她捏著一把汗。

她的臉上滿是期待和興奮之色,貼著斷崖上方的山壁,雙腳一點點向前挪。

本來,一切都好,夏小樓小心地走了不到五米,突然停下了。

她表情呆滯,目視正前方。

“小樓!”吳伏不安地喊她。

她像沒聽到,還是一動不動。

山林呼嘯,一陣不祥之風吹來,夏小樓長發飄散,遮住了她的臉。

她的腳動了一下!

“小心啊!”

吳伏的提醒太遲了,夏小樓一腳踩空,從斷崖上一頭栽下去。

那一刻,他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傻了。

等他們反應過來,夏小樓早沒入斷崖下的叢林中了。

六個人慌裏慌張地順著山路下去,吳伏臉都白了,走路都不知道邁的哪條腿。

斷崖下麵怪石林立,很不好走。

他們撒網式分開尋找,怎麼也找不到夏小樓。

吳伏瘋了一樣跑到斷崖正下方,就是找不到心愛的人。

六個人搜索了一小時,毫無所獲。

吳伏有些害怕了,三十米高,夏小樓就算不死也得殘廢,不可能找不到。

除非,她鑽進土裏了。

大家回到半山腰,個個無精打采。

天漸漸黑了,女孩膽小,主張回去。吳伏堅決反對,不找到夏小樓,他不會走的。

大家一商議,決定留一晚。

六個人找了一處平坦之地,支起大帳篷。

天陰了,傍晚時下了一場毛毛雨。

他們坐在帳篷裏,吞吃著生冷的幹糧,沉默無言。

吃完東西,他們和衣歇息。

六個人,都睡不著。

吳伏正回憶白天那恐怖的一幕,馬林輕輕捅了捅他,低聲說:“你聽,外麵好像有人。”

帳篷外,雨聲沙沙。

“是雨。”

馬林嘀咕著:“我怎麼聽著像人呢。”

沙沙聲越來越響。

吳伏一下坐起來,兩隻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有人來了!”

帳篷進來一個黑影,木然站在大家麵前。

是夏小樓!

她回來了……

她不是夏小樓

那一刻,他們全都恐懼地坐了起來。

有幾秒鍾,沒有人說話,空氣仿佛要凝固。

“我回來了。”她幽幽地說。

沉默仍在繼續,仿佛她突然變成了陌生人,誰都不認識了。

她走進來,“有吃的嗎?”

吳伏反應過來,趕緊拿出麵包牛肉幹等幹糧,抖抖索索遞給她吃。

有人打開手電,帳篷裏亮了很多。

夏小樓臉色煞白,衣服略微有些濕,頭發打著綹兒。

她似乎很餓,狼吞虎咽。

當大家投來驚奇的眼神時,她怯怯地看著大家,“你們看我幹什麼?”

“你去哪了,我們怎麼也找不到你。”吳伏擔心地說。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其實,我沒掉地上,被樹枝掛住了,撿回一條命。”

大家長籲一口氣,氣氛一下活躍很多。

吃完了,夏小樓還餓,嚷著要東西吃。

大家把剩下的東西奉獻出來,又遞給她一副筷子。

雖然女友回來了,敏感的吳伏,還不太放心。

樹枝救了她一命,哪有這麼巧的事?還有,她衣服上除了濕,沒有破損和髒的痕跡。

一個墜落山崖的人,衣服不可能完好無損的……

他的疑心開始加重,仔細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看著看著,他偷偷倒退了兩步,躲在其他人身後。

馬林湊過來,皺著眉頭,低聲說:“你有點怪。”

他說了五個字:“她不是小樓。”

馬林一哆嗦,“你怎麼知道?”

“你看她夾筷的手。”

“手沒問題啊。”

“你記不記得,我曾和你說過,小樓右手使筷子。”

馬林再次回頭,後背刷地滾過一陣寒流。

夏小樓拿筷的是左手!

右撇子,不可能變成左撇子。

這件事,吳伏沒對她說。

當晚休息時,夏小樓挨著吳伏睡。

她仰麵躺著,眼睛張得很大,呆呆注視上方,樣子有些嚇人。

吳伏連大氣都不敢喘。

“吳伏,你怎麼不問我,怎麼從樹上下來的?”

“你一定有辦法。”

她突然側過身,麵對他,動作之迅捷,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我死了,你還會和我這麼近嗎?”

他打了個冷戰,脊背上像有什麼東西在爬,“好好的,你亂說什麼?”

從此,吳伏在心裏打上了一個疙瘩。

第二天,天晴了,空氣涼爽清新。

夏小樓大難不死,每個人都很開心,要再玩上一天。

七人中,唯獨吳伏悶悶不樂。

夏小樓很開心地和大家說笑,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男生們相處的時候,馬林走到吳伏身邊,看看女生們有些遠了,說:“吳伏,我說一件事,你不要害怕。”

“你說。”

“你還記得,昨晚我們是什麼時候睡覺的嗎?”

“大概十一點鍾吧。”

“當時,夏小樓是不是在你旁邊?”

“是啊。”吳伏忽然害怕了,他到底要說什麼?

“昨晚我起夜,應該是後半夜了。出帳篷前,我數過人頭的,不多不少,算我七個。等我方便回來,剛要躺下,又數了人頭數。”

“結果呢?”吳伏有些著急。

“算我六個。”

少了誰,不言自明。

吳伏睡得死,一直沒覺察。

“我再次入睡前,夏小樓一直沒回來。可天一亮,她又出現了。”

豔陽高照,吳伏卻如浸在冰窟一樣寒冷。

請碟仙

事情過去一個月,吳伏漸漸都要忘了那次詭異的經曆,最近的遭遇,又讓他回憶起過去了。

夏小樓是人是鬼,成了吳伏心裏的疙瘩。

有一天周末,大家去馬林家裏吃飯,還是七個人。

馬林的父母出差,貓不在家,老鼠成霸王。

吃完飯,他們看電視的看電視,玩遊戲的玩遊戲。

夜深了,他們還不想睡,接著玩撲克。

撲克玩夠了,他們尋找新的樂趣。

不知誰最先說的,“我們玩碟仙吧。”

氣氛一下變得詭異,吳伏玩過碟仙,神神秘秘,真真假假。

兩個女生都很好奇,尤其夏小樓,嚷嚷著要玩。

吳伏心中抖了一下,雙眼突然放出光來。

馬林無奈,找出一個碟子,放在桌子上,又關了燈,在桌子上點上一支蠟燭。

一張張蠟黃的臉,圍繞著燭光,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很詭異。

吳伏把窗戶打開,據說,這是碟仙進來的通道。

七個人,七隻手,一齊按在碟子上。

大家麵麵相覷。

馬林問:“我們要問什麼?”

吳伏突然回答:“讓我先來。”

接著,他念經一樣念叨著什麼,碟子沒有動。

大家不解地互相凝視,不知所措。

吳伏繼續念叨起來,碟子還是不動。

第三次,他繼續念。

碟子動了一下,就像有什麼東西附在了上麵,在寫滿答案的紙上亂竄。

七隻手,跟著滑行,像吸在了上麵似的。

吳伏凝視著碟子,說:“好了,我要問了。”

接下來,他無聲地問了一個問題。

碟子在某種靈異之力的驅使下,慢慢滑過“活”,逼近“死”。

終於,它在死字上,再也不動了。

吳伏呼吸都沒了,“你們誰也沒動手指?”

大家茫然地搖頭。

他不甘心,又問了兩次,都是不出聲的。

兩次,碟子都滑在了“死”字上。

他臉色白了,又不出聲地問了一個問題。

碟子慢慢滑到了一個日期上:2008年5月8日。

他硬生生打了個冷戰,眼睛擴張到極限。

那一天,正是他們去鳳翼山旅遊的日期。

大家的視線,全部射向吳伏,其中,屬夏小樓的神情最為古怪。

吳伏剛要收手,數了一下,碟子上,有八隻手!

他猛地抬頭,算上自己,七個人沒錯。

多出的手是誰的?

窗外,微風拂動,燭光忽明忽暗,六張臉,變得陰森起來。

突然,燭光啪地一下,熄滅了。

七個人置身黑暗之中,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每個人都沒有叫,女生也沒有,屋子裏靜得可怕。

吳伏有種錯覺,這些人不是他們了,此刻,或許嘴巴裏都伸出了尖利的牙齒,慢慢向他接近。

“你們……怎麼不開燈?”花磊的女友顫聲說。

有人的腳步聲,在摸牆上的開關。

“不要開。”吳伏莫名其妙阻止了。

“怎麼了?”旁邊,傳來馬林的聲音。

“碟仙來了。”他生怕一開燈,就要看到最恐怖的一幕。

空氣又沉默起來。

良久,韓曉樂問:“碟仙在哪?”

“剛才,你們有沒有注意,碟子上多了一隻手?”

其他六人又不說話了。

“我害怕,我要開燈。”夏小樓尖叫說。

吳伏要阻止,已然來不及。

屋子驟然亮堂起來,七個人,不多不少。

馬林趕緊收好碟子,生怕真有碟仙降臨似的。

後來,他偷偷把吳伏拉到一邊,“你真的看到了八隻手?”

“你不相信?”

馬林沒正麵回答,“我玩的時候,你幹嗎碰了我一下?”

“我沒有啊。”

馬林張大眼睛,說不出話了。

“怎麼了?”吳伏有種不好的感覺。

他恐懼地自言自語,“那個人不能是你,好像是個女的,胳膊像冰一樣涼。”

三個女孩,正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著什麼。

“或許,是你另一邊的人碰了你。”

“不可能,我記得清楚,就是你這一邊。”

吳伏心裏咯噔一下,不是自己,是誰?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恐怖的景象:黑漆漆的屋子裏,七個人正玩著碟仙,碟仙來了,擠到自己和馬林之間,伸出蒼白瘦削的手,按在了碟子上。

她的臉,像雪一樣蒼白。

她的眼睛,向前鼓出,沒有眼黑,全部是眼白!

吳伏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想下去了。

私下裏,馬林問:“你問了什麼問題?”

“前三次,我都在問一個問題:夏小樓有沒有死。”

馬林緊張地說:“後來呢?”

“我問碟仙,她是什麼時候死的。”

“什麼時候?”

“就是她跳崖的時候。”

“這麼說,現在這個夏小樓,是……”

吳伏打斷了他,“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幹什麼?”

“陪我去鳳翼山。”

發現屍體

吳伏和馬林,又去了鳳翼山。

他們爬上半山腰的斷崖下,尋找夏小樓已死的線索。

如果她死了,屍體不在地麵,極有可能像她說的,掛在樹上。

兩個男生,在叢林中,仰麵尋找。

說來奇怪,來時豔陽高照,一到斷崖下,天居然陰了。

找著找著,他們分開了,越走越遠。

突然,吳伏聽到馬林的叫喊聲,瘋了一樣衝過去。

他看到馬林站在楊樹下,一動也不動也盯著上麵。

吳伏抬頭看,頭發一下立了起立。

樹梢上,趴著一個人,麵朝下,長發垂落,看不清麵孔。如果不是樹枝錯綜複雜,她早掉下來了。

那個人身上的牛仔服,正是出事當天,夏小樓穿過的。

她的死狀,令人毛骨悚然。

她昂著頭,下巴被半截樹枝戳破,從嘴巴裏露出來,像上鉤的魚。

她的臉上,被一層頭發遮蓋,風吹過,那些詭異的頭發,活了一樣飄動著。

這時,又一陣風吹過,頭發嘩的一下分開,露出一隻緊閉的眼睛。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了主意。

吳伏來到樹下,向上攀爬。

在馬林的注視下,他爬上樹梢,此刻距離夏小樓,僅僅幾米遠了。

吳伏像猴子一樣,四肢落地踩著樹枝,顫巍巍向屍體移動。

亂哄哄的蒼蠅,在他的身邊飛舞,腐爛味令人作嘔。

吳伏忍著恐懼和惡臭,慢慢夠到了女友。

腳下,樹枝顫得更厲害,終於經不住兩個人的體重,哢嚓一下斷裂。

他反應極快,下落的同時,抓住樹枝,吊在半空,耗盡最後的力氣,翻上樹枝,順著樹幹平安落地。

他們一同走近夏小樓。

她麵朝下,身形古怪地扭曲著,像要掙紮著爬起來。

二人一商議,決定就地掩埋。

兩個人忍著恐懼,讓夏小樓翻了個身,臉向上。

頭發分開,他們都嚇得不輕,跳開一步。

她的臉上,爬滿蛆蟲,兩隻眼睛,一隻不知去向,成了一個黑窟窿,另外一個,差不多都要瞪出來了。

他們找來斷裂的樹枝,一端弄尖,在屍體旁選了一塊空地,輪流掘土。

吳伏掘土,掘著掘著,如芒在背,一回頭,正看到夏小樓!

她的臉歪向他,似乎不懷好意。

“馬林,把她的臉轉過去。”

馬林咕噥著,極不情願地站起來,用棍子推她的腦袋。

終於,她的臉對著另一邊了。

吳伏又挖起來,馬林又坐下來。

沒過五分鍾,那種恐怖的感覺又來了,吳伏再次回頭,扔了棍子,從不深的坑裏跳了出來!

夏小樓的臉,又轉了過來。

“馬林,是不是你幹的?”

“什麼是不是我幹的?”馬林正看著別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看。”

順著吳伏的手指,馬林頭皮都要炸開了。

兩個人麵麵相覷,都意識到了什麼。

吳伏預感到,她沒死,還活著。

二人一齊上陣,挖好一個淺坑,把屍體掫進坑裏,快速蓋好。

忙完一切,兩個人滿頭大汗,把土踩厚實一些,準備下山。

“我覺得不太對勁。”踩著踩著,馬林說話了。

“怎麼不對勁了?”

“你記不記得,夏小樓掛在樹上時,眼睛是閉著的?”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打得吳伏瞠目結舌。

“別說了,我們還是走吧。”

吳伏和馬林轉身要走,一同呆住了。

爬出墳地的屍體

當他們要離開時,叢林中,不知何時,生出了迷霧。

那些霧氣,像複活的幽靈,在叢林間飄蕩,白茫茫的。

馬林快步下山,吳伏緊緊跟在好友後麵。

迷霧很厚,能見度隻有幾米。

走了一會兒,馬林說要方便一下,一頭紮進旁邊的密林,消失了。

實際上,就算他站在十米外的地方撒尿,吳伏也看不到。

不大工夫,馬林回來了。

他不說話,快步向前走。

在吳伏的眼中,馬林就好像一個……

是的,就像一個假人。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

而且,吳伏似乎覺得,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個人。

每次他回頭,隻看到一片白茫茫的迷霧。

他再轉過頭,傻眼了。

剛才還在前麵的馬林,不見了!

吳伏驚慌失措地站在原地,好像四周隱藏著無數陷阱,寸步難行。

這時,他聽到左側有沙沙的聲音傳來……

吳伏打了個冷戰,會不會是野獸?

聲音越來越近,他甚至做好了拚命的準備。

霧氣中,一個人影走近了。

是馬林!

吳伏仿佛見到了最親的人,一下抱住他,眼淚險些流下來。

與此同時,馬林也緊緊抱住了他,“吳伏,你跑哪去了?”

“我還要問你呢,你去哪了?”

馬林有些發蒙,“我不是去撒尿了嗎?”

“後來你不是回來了,我們還走了一段路呢。”

霧氣中,馬林的臉色有些變了,驚訝地問:“你說什麼?”

吳伏不禁倒退了一步,“你不是馬林。”

“我是馬林。”

“剛才,你是不是和我走了一段路,然後就不見了?”

“沒有,我去撒尿,回來就找不到你了。我在樹林裏亂轉,這才遇到你。”

吳伏的胳膊刷地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剛才那人是誰?

兩個人相對無語。

良久,馬林說:“不管那人是誰,我們還是走吧。”

吳伏注視著前麵,“我們走不出去了。”

“你怎麼知道?”

“你看。”

馬林眯縫著眼睛,前麵有一塊長方形的新埋的土,看起來很眼熟。

你一定猜到了,那是埋葬夏小樓的墳地。

他們走回來了。

對此,唯一合理的解釋,霧氣阻隔了視線,讓他們繞了個圈。

但吳伏隱隱感覺到,事情沒這麼簡單。

是那個酷似馬林的人,在迷惑他們。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會不會,就是馬林?

他在裝傻?

不然,吳伏無法理解,在能見度極低的地方,他們會再次相遇,這個概率太小了。

“怎麼辦?”馬林回頭,征詢他的意見。

霧氣中,馬林的臉有些模糊,極不真實。

天漸漸黑了,不趕快走出去,就得在叢林過夜了。

他們再次下山。

五分鍾後,二人再次停下。

前麵又是一塊長方形的新鮮的土。

他們又鬼使神差地繞回來了。

馬林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呼吸都沒了,“我們走不出去了。”

“別胡說。”此刻的吳伏,也好不到哪去,兩條腿直打戰。

“還不明白嗎?她不讓我們走。”馬林指了指夏小樓的墳墓。

吳伏不相信,脫下外套,用軍刀割下一片衣服,撕成一條條,綁在樹上作記號。

走十米遠,他就綁一個布條,直到綁光所有的布條。

走著走著,吳伏崩潰地靠在樹幹上,體如篩糠。

麵前的空地上,是長方形的墳地,旁邊丟著他們掘土用的樹枝。

霧氣,死水一樣在空氣中緩慢蠕動。

吳伏慢吞吞走到新埋的土前,揀起一根樹枝,開始掘土。

“你要幹什麼?”馬林不解。

“我要看看,這下麵有沒有死人。”

“你瘋了!”

他回了下頭,古怪地笑了,“你不覺得,這更像一個迷宮嗎?”

“你的意思是?”

“我猜,這裏有很多這樣的墳地,迷惑我們。這塊地下麵,不一定有屍體。”

馬林動搖了,加入進來,一同掘土。

很快,墳土被掘到一旁。

吳伏一棍子下去,掘起一塊土。

土的下麵,露出熟悉的牛仔上衣……

他扔了樹枝,如果剛才還在懷疑,此刻所見到的一幕,徹底擊碎了最後一點信心。

他們迷路了……

“記號!”

馬林叫起來,四處尋找著記號。

茂密的叢林中,每一根樹幹上,都沒係布條……

霧氣,直到天黑才結束。

他們被迫留在山上,露宿一夜。

好在,夜晚的山林不是太冷,他們找了些幹柴,生起火堆。

幸好馬林帶了些幹糧,他們才不至於挨餓。

第二天,吳伏先醒了。

他聞到一股惡臭,扭頭一看,左邊躺著一個人。

她長發披散,臉上爬滿蛆蟲,剩下的右眼,正瞪著他。

是夏小樓!

吳伏觸電似的從地上跳起來,用力搖醒馬林,“她出來了!”

馬林怪叫一聲,抓著吳伏不鬆手,“這是怎麼回事?”

二人一看墳地,變成了一個坑。

她自己從墳地爬了出來!

兩個人穩定了一下情緒,有些不知所措。

馬林說:“我們還是別管了,下山要緊。”

她畢竟是女友,即使死了,吳伏不能放任不管。

在他的央求下,馬林也不走了,重新把夏小樓安葬了。

馬林說要下山,吳伏一口答應下來。

走了沒多遠,他又不走了,“馬林,小樓不可能自己爬出來。”

馬林不太明白,“你是說,山裏還有人?”

“沒有。”

他一下張大眼睛,“你是說?”

“這個人不是你,就是我。”

馬林大聲反駁,“不可能!”

“你聽過夢遊的故事嗎?”

夢遊的故事

那是個國外故事,說的是一對夫妻,假日去爬山。

半山腰,妻子失足從山上跌落,當場殞命。

丈夫選了一處地址,忍著巨大的悲痛,把妻子埋在半山腰的樹底下。

晚上,丈夫留宿在半山腰。

他思念妻子,翻來覆去睡不著,恨透了大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丈夫迷迷糊糊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夢到埋妻子的土坑裏,一陣蠕動,聳起一個小土包。接著,一隻蒼白枯瘦的手從土裏伸出來,接著,妻子滿身泥土爬出土坑,披頭散發,眼睛充血,令人不寒而栗。

她張開流著膿水的嘴巴,嘿嘿冷笑著:“我來了。”

丈夫一下醒了。

天光大亮,他一睜眼,正對著一張蒼白腐爛的臉!

丈夫魂飛魄散,一下跳了起來。

他的妻子,四仰八叉地躺在身邊。

她腐爛的臉上,雙眼是睜著的,死不瞑目。

他記得,埋她的時候,眼睛是閉著的……

一股寒流從丈夫脊背上滾過,有一分鍾,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埋妻子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坑,從痕跡看,她是爬出來的。

妻子已經死了,難道,她還想和他在一起?

他不由得想起昨夜的夢。

丈夫一陣後怕,那根本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

他把妻子重新埋了,為了完成妻子的夙願,繼續登山,等到夜幕降臨,再回到半山腰休息。

丈夫一睡著,又做了那個夢。

夢中,妻子又從土下爬了出來,麵色猙獰。

他再次被嚇醒,一睜眼,又嚇得半死。

他正摟著亡妻睡覺,她閉上的眼睛,再次睜開,嘴巴半張,像看到了什麼恐怖至極的東西。

丈夫越想越怕,再次把妻子埋葬。

他沒有下山,想把這件事弄清楚。

第三天晚上,丈夫徹夜不睡,守在妻子墳旁,想親眼目睹她是怎麼爬出來的。

夜越來越深,他的眼皮也越來越沉,終於合上了。

他又做那個夢了,夢中,墳上的土開始了蠕動。

突然,漆黑的夜空,劈下一道閃電,照亮了天地。

丈夫醒了。

他發現自己正跪在妻子墳前,雙手伸進土裏,正賣力地挖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