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臨近農曆春節的時候,離小鎮不遠的城市裏被喜歡熱鬧的離鄉人裝扮得紅紅火火,遠離故土千萬裏的地方,張燈結彩,掛滿了紅紅的燈籠和中國結,主幹道遊走著舞獅和秧歌,年年春節被傳唱的經典老歌縈繞耳畔,確實觸動了很多人心底鄉愁的弦。@ (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休斯新的店麵在市中心開業,陸安帶著孩子們過來湊熱鬧,兩個小家夥看什麼都新鮮,坐在車裏一點都不安分,陸安幹脆找地方停了車,把兩個小東西放下去,鎖好車,也跟著看熱鬧去了。
因為一大家子的家庭交際語都是中文,兩個小東西的漢語倒沒落下,雙語轉換得也很流利,至於春節民俗,畢竟接觸得少,對於傳統節日的熱鬧,還是稀罕得很。陸安不遠不近地看著兩個小孩湊到顯示燈籠的攤子前,剛站定,聽到身旁有個姑娘說著:“先生,給國內的親朋好友郵寄個明信片吧,我們是本地的慈善組織,籌集的善款會資助家鄉的困難孩子。”
陸安瞧著印著生肖剪紙圖案的明信片,朝姑娘淺笑道:“我可以給你捐款,不過明信片就算了。”
姑娘執拗道:“那怎麼好意思,我幫您拿一支筆,我找找……在這裏,給您。”
陸安本想說我真的不需要,話到嘴邊,看著小姑娘殷切目光,還是接過了筆,盯著紙張半晌,不為人察覺地輕輕歎口氣,說著:“那你再給我拿兩張吧。”
陸安先給譚醫生寫了一封,又給陳源寫了一封,都是許久未見,準確說是許久未聯係了,陸安憑著記憶寫下地址,也沒有寫上電話,能收到是緣分,收不到就算了,反正也算是祝福,滄海一粟的人世間,失去聯係的人那麼多,實在沒有必要將過重的希望寄托到一張連地址都不甚明朗的小小明信片上。手裏還剩最後一張,陸安回頭看了眼歡笑雀躍的孩子,微微抿了抿嘴唇,緩慢又慎重地一筆一劃寫道:“薛榮”。
地址留的是那處老宅,陸安心底自嘲地想著,前兩張未必真能送到,搞不好這張是能百分之百送到的,薛榮這個倔驢一樣的老東西。坐在輪椅中的老東西佝僂著脊背,目光呆滯地在滿屋子舊物的老房子裏,光線昏沉,四下清冷。陸安光這麼想象一下,就覺得四肢發冷,趕緊搖搖腦袋,尋思著管他老倔驢呢,反正我心寬體胖、宰相肚子能乘船,陳年舊事過眼煙雲,不計較已經是大人大量,更何況已經祝福他了。
他們真的已經很長時間不曾聯係,薛榮說到做到,徹底退出了陸安的生活,不光是薛榮,就連陳源也是幾年未通音訊。陳源最初離開的那年,有個深夜,但是接到了陳源的電話,陳源老友一樣的帶著疲憊說著,這邊生活並不輕鬆,科研壓力很大。陸安安慰幾句,陳源低笑兩聲,說了再見。陸安倒是真的有點擔心陳源,之後一直關注著陳源的科研圈子,近幾年看到他越來越多的學術論文在權威出版物上發表,也就放心了。有時候陸安想不明白陳源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聯係,又覺得世上最不可取的就是以己度人心,也就釋然了。
所以陸安是真的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用休斯的話來說,青燈古佛在召喚,陸安離出家不遠了。陸安笑著聽他打趣,可不是,他最近為了寫新的作品,佛學經典還真是看了不少,就等著佛祖點化,頓悟修行了。安靜的小鎮咖啡館裏,一杯香醇清苦的咖啡,自由的頭腦裏天馬行空,在筆記本裏敲打文字,平和充實,愜意得很。回到家有最親密的家人和孩子,熱熱鬧鬧,多好。陸安無欲無求,平和得很。
熱鬧春節過後是正月十五,一大家子吃了團圓飯,休斯宣布過幾天要回國搞個秀場,秦寧恩師病重,也告知大家要回去一趟,秦炎瞟了陸安一眼,幹脆一錘定音,說著:“那就都回國度個假。”陸安其實早就蠢蠢欲動想帶著孩子回來,此時沒有反對意見,兩個孩子已經歡呼雀躍了。
飛機落地的那刻,陸安長長鬆了口氣,坐車去酒店的路上,回想當初種種,竟然有種荒謬可笑的不真實感,當初大哥失聯二哥昏迷,竟然發生在同一天,看來老天爺也是個編劇愛好者。熬著挺著,一天天也就這麼過來了,現在,不是都挺好嘛。
陸安直接訂的酒店,沒跟秦炎秦寧他們一起摻和,好不容易回國一趟,每個人都是一大攤子事情,陸安怕兩個孩子吵鬧,影響了大家做事。酒店挑選了交通便利的熱鬧地段,旁邊就有新開的大型綜合商業區,孩子們玩的地方不少,陸安也沒什麼特別安排,純粹帶孩子們見見世麵,好好玩玩。
晚上兩個小家夥累得早早睡了,陸安手頭還有點稿子需要馬上交,拖到現在也沒什麼思路,幹脆拾起外套出去買杯咖啡,換換腦子。樓下咖啡館馬上也要打烊了,陸安算是最後一撥客人,正準備端著熱乎咖啡離開,迎麵有人喊著他的名字打招呼,陸安抬眼看去,隻覺得眼熟,半晌想不起對方名字了,對方見他愣神,尷尬地笑了笑,說著:“貴人多忘事,我是以前薛總秘書室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