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瓔無言以對。
她那新婚之夜就無辜枉死的師娘,比起華英,更不幸。
這場糾結的愛戀,到底誰對誰錯?誰是誰非?
是錯在師父礙於道德束縛沒有及時看清自己的心,還是錯在華英太過極端?亦或者錯在太師父口中那所謂的天命?
……
從密室裏走出來以後,雲景落就在門口等她,一看她神情就挑了挑眉。
“聽了什麼故事這麼愁眉苦臉的?”
蘇淺瓔看他一眼,隻說了一句。
“師姐不是師父殺的。”
雲景落一愣,而後失笑。
“他竟連這個都告訴你了,看來受啟發不小嘛。不過這樣一來,他是不會反對你跟玉初在一起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看一眼蘇淺瓔。
“不過以你現在的狀態,這喜事大約也算不得什麼喜事。”
蘇淺瓔繃著臉,“哥,你在幸災樂禍。”
“怎麼會?”雲景落笑得無辜,“我隻是在想,你是不是要準備下山了?”
蘇淺瓔皺了皺眉。
“阿初走的那麼急,肯定有要事。我總覺得不安…”
“那就去吧。”雲景落道:“我看你在這山上也整日的鬱鬱寡歡,遲早得悶出病來,還不如下山散散心。”
蘇淺瓔看著他,“那你呢?”
“我自然呆在這裏啊。”雲景落神情自如,“省得給你添麻煩。”
“哥…”
“好了,跟你開玩笑的。”雲景落笑笑,認真道:“我想跟你師父探討一下你體內的毒。他給你壓製了那麼多年,定然是有經驗的。我在符焰穀也看過不少古籍,多少知道點血砂的來曆,興許可以研究出解藥。”
蘇淺瓔心中感動。
“哥,謝謝你。”
雲景落寵溺的摸摸她的頭,“去吧,記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讓自己委屈了。玉初那小子要是敢欺負你,我就剝了他的皮挖了他的心。”
“哥…”蘇淺瓔哭笑不得,“阿初不會欺負我。”
“最好是這樣。”
雲景落拍拍她的肩,如是說道。
蘇淺瓔莞爾。
……
已是六月,酷暑。
蘇淺瓔剛踏上玉照國土,就聽說玉照國在和北方突厥開戰。
她怔了怔。
突厥之亂不是在幾個月前就平定了麼?怎麼又在打仗?難怪阿初走得那麼急。
如今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如何征戰?
不行,她要去風城。
她喬裝易容,快馬加鞭,總算在十天之後趕到了風城。
……
營帳之中,玉初正在和幾位將軍商量軍情,忽有士兵進來,單膝跪地,道:“啟稟王爺,外麵有一青衣男子求見,說有退敵之策。”
玉初一身便裝,聞言蹙了蹙眉。
“青衣男子?”
他眼底快光一閃而逝,隨即直接走了出去。
帳內眾將神色驚愕。
“王爺這是怎麼了?”
說出這話的,正是曾跟在蘇淺瓔身邊數月的小丫鬟,玉照國的赤練女將,慕容鎖煙。
依斐卻明白,能讓王爺如此失態的人,寥寥無幾。
蘇姑娘不就喜歡穿青衣麼?這個青衣男子,八成就是易容喬裝後的蘇姑娘。
他猜得沒錯,說有退敵之策的,就是蘇淺瓔。
她沒有易容,隻是換了男裝,臉上卻戴著銀質麵具,薄如蟬翼。
玉初大步走來,一眼看見她,瞳孔微微一縮。他眼神複雜,欣喜,思念,溫柔,微微失落…所有情緒在那雙眼睛裏如紛繁疊亂的夢,一一閃過,再回首已過半生。
那眼神看得蘇淺瓔有些不自在,她輕咳一聲,抱拳道:“在下姚英,參見宸王。”
她說罷就要下跪。
玉初一把拖住她的手臂。
肌膚相貼,彼此都顫了顫,隨後玉初道:“不必多禮。”
蘇淺瓔微垂眼眸。
她知道自己這番裝扮瞞不過他,來之前還擔心他會拆穿自己,如今看他雖神情有異卻顯然配合自己裝作陌生人。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難受。
他從來都是最了解她的。
知曉她如此裝扮,就是心結未解,所以不願逼迫她。
“謝王爺。”
她起身,退後一步。
“聽聞王爺在為突厥之亂煩憂,在下幼時學過兵法,雖無大略,卻也能盡綿薄之力,助王爺殺敵。希望王爺準我入軍…”
“好。”
玉初淡淡的一個字,讓隨行而來的眾將再次愕然。緊接著,玉初又說了一句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話。
“從現在開始,先生便是本王麾下軍師,可號令諸將,如同本王親臨。”
蘇淺瓔一怔。
她隻是擔心他傷勢未愈萬一碰到高手會有危險,所以換個身份代他驅逐強兵,未曾想過做什麼軍師。
玉初身後的那幾個,比她還震驚。
慕容鎖煙最先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王爺,他那麼柔柔弱弱的,能行麼?”
不止她懷疑。
與她齊名的其他三位將軍,風雷,地焰,月霜,也深表懷疑。隻不過幾位將軍比她沉穩,都沒有說出來罷了。
蘇淺瓔也趕緊道:“王爺,在下雖習兵法,卻未曾用以實戰,紙上談兵罷了,當不得大任。若是上陣殺敵,倒還可…”
“本王這裏不缺將士,唯獨卻軍師和軍醫。”玉初語氣淡漠,“先生可以自己選擇,做軍師,還是軍醫。”
蘇淺瓔黑了臉,下意識想要瞪他,隨即意識到自己如今換了男裝,生生的忍住了。
“承蒙王爺厚愛,願聽王爺差遣。”
玉初眼神裏閃過笑意。
“既如此,先生隨本王入帳吧。”
他一個眼神過去,身後眾將立即將所有反對之言吞了下去。
慕容鎖煙小聲嘀咕,“王爺素來不是草率武斷之人,今天怎麼會…”
原本跟在玉初身後的依斐腳步頓了頓,用隻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對她說到:“她是蘇姑娘。”
“什麼!”
慕容鎖煙瞪大雙眼,聲音大得讓眾人齊齊側目。
“慕容將軍,你怎麼了?”
月霜將軍秦一川看著她,神情不解又無奈。這個慕容將軍,脾氣急躁,總是這樣咋咋呼呼的。去了天熙一趟好容易沉穩不少了,這才不到兩個月,怎的又原形畢露了?
鎖煙意識到自己失態,迅速收斂神情,淡定道:“沒事。”
風雷將軍陸鳴笑道:“她素來就這個性子,毛毛躁躁大驚小怪的,秦將軍還沒習慣麼?”
地焰將軍方弄遠則看了一眼依斐,挑了挑眉。
“王爺似乎與軍師是舊識。”
他一句話,成功的轉移了眾人的視線。
秦一川和陸鳴都齊齊看過來。
“舊識?”
陸鳴似有所悟,“剛才王爺的神情的確有些奇怪,可如果真的是舊識,王爺為何沒有點破?”
方弄遠又看了慕容鎖煙一眼,緩緩道:“難道你們沒發現,這位姚先生格外瘦弱麼?剛才王爺扶她起來的時候,她手指纖細雪白,分明就是一雙女人的手。而且她說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嗓音,分明就是在掩飾。王爺素來沉穩內斂,泰山崩於頂而不變色,方才出來的時候卻焦急又欣喜,以至於步伐紊亂,顯然心緒不寧。所以——”
“我敢肯定,她和咱們這位赤練女將一樣,是個女人。而且,八成還是王爺的心上人。”
一番話說完,眾人皆沉默。
“我去。”慕容鎖煙瞪著他,“方弄遠你行啊,連這都能猜出來?”
方弄遠慢慢的笑了,“這麼說起來,慕容將軍也是知情人。嗯,聽說,慕容將軍曾給帝尊的關門弟子蘇姑娘做了一段時間的貼身丫鬟。如今看來,咱們這位軍師,就是蘇姑娘無疑了。”
秦一川和陸鳴麵色震驚,不約而同的看向慕容鎖煙。
慕容鎖煙去了天熙他們知道,她自個兒就是藏不住話的性子,再加上跟了那麼一個有身份的主子,肯定會炫耀一番。
所以她曾給蘇淺瓔當丫鬟的事情,他們都知道。
慕容鎖煙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方弄遠,我頭一次發現,你眼睛比孫猴子還毒辣。”
方弄遠揚眉,疑惑道:“孫猴子是誰?”
“額…”慕容鎖煙歪頭想了下,“蘇姑娘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中的人物,是一隻猴子,神通廣大,翻個跟頭十萬八千裏,還會七十二變,降妖除魔無所不能。尤其有一雙火眼金睛,可辨別妖魔鬼怪。”
“這麼說來軍師真的就是帝尊的關門弟子,蘇姑娘?”
秦一川和陸鳴難掩震驚,又看向依斐。
“依斐,你跟著王爺身邊最久,這些事應該是最了解的。”
依斐看了幾人一眼,終究點點頭。
“蘇姑娘精通易容之術,她此番既然喬裝來此,定是不願給人知曉她的身份,所以還望各位將軍守口如瓶,莫要點破她的女兒身。”
方弄遠點點頭,對秦陸兩人說道:“之所以告訴你們軍師的女兒身,就是給你們提個醒,以後言談舉止要注意分寸,莫要僭越。既是帝尊的徒弟,必然也是文武雙全,否則王爺不會一意孤行的讓她擔任軍師一職。”
慕容鎖煙很讚同的點頭,滿眼崇拜道:“我可告訴你們啊,蘇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她武功可高著呢,而且聰明絕頂,你們幾個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而且王爺特別喜歡她,很快就會娶她做宸王妃。你們幾個以後說話辦事兒都注意分寸,稍有冒犯,小心王爺軍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