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上座的少豐帝開口了。
“朕早就聽聞蘇姑娘容色傾國,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果然是風流啊。
以她的身份,少豐帝該表示溫和問候,比如她來重音是否住得習慣雲雲。哪知道他一開口,竟關注的是她的容貌。
玉初神色微冷。
蘇淺瓔臉上也淡淡的,“陛下誇獎。”
她瞥一眼少豐帝,一身黑色龍袍,頭戴紫金冠,六十歲的老人臉上皺紋斑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比她那快要古稀的師兄老了不是一點半點。
再看他身邊的那群鶯鶯燕燕,一個個千嬌百媚,各有特色。
不得不說,這個老皇帝挑美人的眼光還真不錯。
據說舜英和寧曄的母親,當年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生出一對兒女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若是遺傳了這個怎麼看年輕的時候也算不得多英俊的少豐帝,可就太虧了。
少豐帝嗬嗬笑了兩聲,“蘇姑娘和宸王光臨我重音,乃我重音之幸,兩位請上座。”
身為帝尊的徒弟,到哪兒都是被特殊對待的。
蘇淺瓔的位置本該在左上首,可是玉初直接拉著她去了玉照國的席位,並排而坐。
四周大臣嘩然。
大內公公看一眼寧曄,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陳王殿下,蘇姑娘的位置,在那兒——”
他一指寧曄上方的那個位置。
蘇淺瓔卻含笑道:“殿下即將登基,各國使者受到請帖前來觀禮祝賀。我身為玉照國宸王麾下軍師,自不能越矩。”
她曾女扮男裝到玉初麾下做軍師的事自然並非眾所周知,是以眾大臣都不免驚異。
少豐帝蒼老的眼睛眯了眯,瞥一眼神情如常的寧曄,笑道:“朕聽聞,犬子早些年曾有幸與蘇姑娘相識,這許多年來一直念念不忘。朕還疑惑,是怎樣的女子讓曄兒如此掛懷,今日一見,蘇姑娘不但容色過人,竟還是巾幗女英豪,不虧是帝尊的徒兒。”
玉初挑眉。
蘇淺瓔按住他的手,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陛下謬讚。”她神色鎮定,絲毫不為周圍那些隱忍嫉妒仇視的眼神所動,道:“我與貴國太子的確相識於微末,寧太子也對我有過救命之恩,我一直十分感激,視其為知己良友,不敢忘懷。”
一句‘知己良友’輕輕鬆鬆化解了少豐帝那一句‘念念不忘’的曖昧和暗示,也讓在場眾人神色再次起了變化。
少豐帝挑了挑眉,正欲說什麼,卻聽得一個嬌笑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話本上都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才子佳人,共結連理,天作之合。從此,隻羨鴛鴦不羨仙。”
慵懶的音色,大紅色宮裝,恰到好處卻豔麗得逼人的妝容。
除了舜英還能有誰?
她負手走進來,臉上笑意盈盈,眼神斜挑不藏風情。
玉初的臉色,立即冷如寒霜。
殿內所有人的臉色也都再次一變。
舜英公主被奪權以後,已經好幾年不曾入宮,今日卻盛裝前來。
看來今晚的宴會,注定不會太平。
蘇淺瓔心中感歎,燕綏那家夥可真是有先見之明。同時心中也十分好奇,今天寧曄去公主府,舜英對他說什麼了?竟能得到寧曄首肯參加宮宴?
少豐帝顯然也很意外。
“舜英,你怎麼來了?”
他的神情,竟有些畏懼和心虛。身邊的那些個原本言笑晏晏的美人們也跟著麵色一白,忐忑而恐慌的看著舜英,仿佛她是吃人的惡魔。
的確是惡魔。
早些年舜英當權的時候,斬殺兄弟姐妹們可是毫不手軟。誰敢擋她的路,她就殺誰。就因為這個,宮中得寵的妃子們甚至都不敢懷孕。
但凡有膽子大的仗著恩寵有了身孕,那結局絕對是慘不忍睹。
再到後來,也沒人敢魅惑君上了。
少豐帝的風流,也至此消停了好幾年,後宮也跟著相安無事了好幾年。
直到寧曄奪權,他素來是不會插手後宮的事,隻要她們安分守己,別想著以自己的寵愛妄求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寧曄都不會對她們趕盡殺絕。
少豐帝也終於能夠再振雄風。
如今舜英公主一來,他立即就想起這個女兒曾經那些慘絕人寰的手段,縱然她如今已無實權,然而骨子裏那種根深蒂固的恐懼,還是讓他麵色倉皇眼神閃躲。身邊的那些個美人們,更是一個個顫顫巍巍,恨不得立即挖個地洞鑽進去。
把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舜英麵不改色,笑盈盈的說道:“怎麼,父皇不想看見兒臣麼?”
少豐帝臉色有些悻悻,“怎麼會?你多年不曾入宮,這宮裏都少了些味道。”
口是心非。
舜英眼底閃過鄙夷,“是嗎?那兒臣以後就常入宮,也好在父皇膝前盡孝。父皇,您說好不好?”
少豐帝僵硬的點頭。
“好。”
舜英笑顏如花,“如此,兒臣便多謝父皇了。”
少豐帝沒想到她會入宮,自然也沒安排她的位置,正準備讓人給她設一個席位,她卻已自若的走到蕭懷離身邊坐下。
眾人這才想起,兩人是夫妻。
其實許多人不解。
蕭懷離如今乃當朝第一人,太子的心腹大臣,想要休棄一個早已無實權且又與太子有隔閡的公主,也無人敢說什麼。可蕭懷離非但沒有休了舜英這個在所有人眼裏水性楊花的女人,反而對她百般維護。
隻能歎一聲,紅顏禍水啊。
還好,蕭懷離沒有到色令智昏的地步,否則那才是大禍。
舜英坐下以後,就看向蘇淺瓔,笑眯眯道:“方才在外麵聽到蘇姑娘那番話,方才得知,原來救命之恩除卻夫妻之情,竟還有知己良友一說。果然,本宮在府中關太久,竟成井底之蛙了,讓蘇姑娘笑話了。”
蘇淺瓔客氣的微笑。
“公主言重。”她道:“我也沒想到,公主這般天之驕女,竟也喜歡看坊間流傳的那些憑空臆測的話本子。”
“憑空臆測?”
舜英揚眉,“戲曲不都是這麼寫的麼?本宮覺得還是有道理的。畢竟,有那麼多的真實案例在前,不是麼?”
她語氣散漫,字裏行間卻有逼迫之意。
殿內眾人聽著,都不說話。
閨秀們自然個個眼神含恨。
寧曄這個當事人漠然坐著,看樣子沒打算開口。
蘇淺瓔還沒說話,玉初便道:“救命之恩需報,那是債。原來在公主眼裏,夫妻之情,也不過隻是互相還債麼?”
這話接得漂亮又諷刺。
舜英三次婚姻,本就讓人不齒。
她哪裏有資格來談論什麼婚姻和夫妻之情?若說債,那她不知欠了多少人。
蘇淺瓔知道,玉初這是故意針對舜英。
隻因這個女人曾險些害得她沒了性命。
舜英看過來,高挑眉毛。
“宸王這話倒是有些道理。隻是…”她笑一笑,道:“若本宮記得沒錯,王爺好像還未曾娶妻,於這夫妻之道嘛,大約還是不如本宮有經驗的。”
蘇淺瓔險些吐血。
舜英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平時放肆也就罷了,今日宮宴之上,當著百官眾臣,竟說出這種話來。
在天熙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對人性的認知不斷的被那群奇葩刷新記錄。
可與舜英比起來,那些人真的是委婉得不能再委婉。
瞧瞧,周圍那些個大臣,一個個都替她覺得尷尬和羞恥。
其實對於舜英的風流,蘇淺瓔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她這十分驕傲得意的態度,還是讓她有些吃不消。
玉初麵色不改,道:“經驗本王的確不如公主。但公主的經驗,恕本王無法苟同。”
“哦?”
舜英挑眉,正準備繼續說。
寧曄道:“皇姐。今日父皇舉辦宮宴,是為宸王和瓔瓔接風洗塵。隻開懷暢飲就好,不談其他。”
這是在給舜英台階下。
玉初的嘴巴可是毒得很,再加上因為蘇淺瓔的事兒對舜英早就恨之入骨。
這麼爭鋒相對下去,指不定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在這宮宴之上,眾臣麵前,還是收斂點比較好。
少豐帝回過神來,連忙附和道:“對,今日隻開懷暢飲,不談其他。舜英,你難得進宮一次,就別關心那些不相幹的事了。朕記得,你不是最喜歡喝宮廷秘釀桑落酒嗎?稍後朕讓人送十壺去你府上。”
父子倆一唱一和的在暗示她,大臣們都在心中祈禱這位跳脫的公主今天安分點。
舜英目光一轉,笑了。
“還是父皇疼我,竟還記得兒臣最喜歡喝的酒。父皇金口玉言,可不許反悔哦。”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少豐帝更是喜出望外,忙不迭的點頭。
“朕一言九鼎,自然不會反悔。”
蘇淺瓔再次在心中唏噓。
做皇帝做成少豐帝這樣窩囊的,也真是可憐。
忌憚手握大權的兒子也就罷了,麵對早就大權旁落的女兒也如此的戰戰兢兢,夠懦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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