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瓔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的時候床側空空如也,玉初早不知哪兒去了。

她有片刻的茫然,然後掀開被子下了地,走出去。

“姑娘,您醒了?”

一個穿碧綠衣衫的小丫鬟站在外間,看見她走出來,臉上露出笑容。

“奴婢小萱,是王爺派來伺候您的。”

“阿初…我是問,你們王爺呢,他去哪兒了?”

“王爺進宮上朝去了。”小萱回答道:“王爺走的時候吩咐過,讓姑娘睡到自然醒。”

蘇淺瓔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雖然她是習慣了和玉初親密,可旁人不會這麼想,尤其還是在這個封建保守的古代。她剛一來王府,就和玉初同床共枕睡了一晚上,這個小萱竟然麵不改色,連眼神都沒有半分異樣。

看來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嗯,會武功,而且還不弱。

“那你進來替我梳妝吧。”

蘇淺瓔想來都是懶惰的,有人伺候的時候她自不會事事親力親為。

“是。”

小萱對外麵吩咐了一聲。

很快又有幾個丫鬟魚貫而入,手上端著洗漱用具和衣衫首飾。

收拾完畢以後,小萱又恭敬道:“姑娘,早膳已經準備好了,您現在要用麼?”

“嗯,端進來吧。”

“是。”

……

蘇淺瓔在王府裏自在悠閑,朝堂上可就不那麼平靜了。

昨日玉初回京,並且堂而皇之的將蘇淺瓔安置在自己的王府,還驅散了府中姬妾,此事早已在貴族圈兒傳開了。

是以今日早朝就有人發難了。

“啟稟聖上。”兩朝元老,禮部尚書林元青抖動著花白的胡子,高聲道:“聽聞宸王昨日回京帶回來一個女子,此女子正是帝尊高徒蘇姑娘,如今正住在王府。此舉有違我朝禮法,還望陛下裁決。”

老尚書素來剛正不阿,大公無私,不留情麵。當初就是他帶頭和一幫老臣支持玉初讓馮太後還政給玉珩,可謂也是元勳老臣。

是以玉珩對這位老尚書還是十分尊敬的。

玉珩身體依舊不太好,不時的輕咳兩聲,聞言便道:“此事朕已知曉。數月前,突厥叛變,宸王率兵平亂,蘇姑娘主動請纓參軍,擔任軍師,曾單槍匹馬闖入敵營,殺敵無數,立下過汗馬功勞,自也是我玉照功臣。”

早就知道這些迂腐的老臣會拿此事做文章,他神色很是淡定。

“宸王已朕稟報過,要立蘇姑娘為妃。昨日他二人才回九庸,旅途勞累,蘇姑娘又人生地不熟,暫居王府,有何不可?”

一番話有理有據,堵得老尚書無言以對。

禮法森嚴的國家對於尊卑倫理看得比什麼都中,對蘇淺瓔這個帝尊高徒的身份,也格外尊敬。再加上人家在戰場上立過功,初來九庸,難不成委屈人家住客棧?

泱泱大國,就是這麼對待恩人的?

這也太不厚道。

“話雖如此。”

又一個人走出來,“男女有別,宸王與蘇姑娘還未大婚,這般住在同一屋簷下,總歸是有些不妥當。況且,微臣聽說,蘇姑娘與重音國太子,如今的皇帝,交情匪淺,還曾在太子府住過一段時間。”

玉初冷冷的看著他,嘴角勾一抹冷笑。

“本王記得,兩年前,章大人將女兒送到本王王府中,本王未曾給她名分,那時章大人為何不說,不妥當?再則,天下人都知曉她曾遊走江湖,與寧曄相識,難道做客重音的自由都沒有?”

一番話駁得章大人老臉通紅,狼狽的退了回去,更是讓旁側好些個人蠢蠢欲動的大臣斷了想要找茬的心思。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有女眷曾在王府呆過的。

昨日玉初遣散府中姬妾,那些個女人哭哭啼啼的回到家,少不了有不甘心的添油加醋的將事情說了一番。今日早朝之前,許多大臣就已經暗自通過氣了。

玉初要立王妃他們幹涉不了,但也不能讓他就這麼把人給送回來。反正按照規矩,親王除了一個正妃,還有四側妃,其餘夫人侍妾的位置更是一大堆。

其實曾經宸王府的三千佳麗,除了最初的那一批秀女,後麵那些個女人,玉初都沒給她們任何名分。隻是她們心甘情願留在王府,總覺得自己會熬出頭。

如今玉初一句話堵回來,還真是讓他們無言以對。

一幫大臣麵麵相覷,再瞧玉初麵若驚鴻,身形翩然,如畫中仙。然而那神情,冷如冰霜。不免聯想到當初馮太後倒台,他可是毫不手軟的將馮氏一族給殺了個幹幹淨淨。

這麼多年,他對待政敵的手段素來冷血毒辣,毫不留情。

眾人便知,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縱然心中可惜,也不敢再挑釁滋事。

短暫的靜默以後,一個老臣走出來。

“蘇姑娘身份貴重,於我玉照也有大恩。宸王既有意娶蘇姑娘為王妃,更不該如此隨便。”

這就是禮法森嚴的好處。

對於玉照國這些文臣來說,蘇淺瓔的身份是不容怠慢和忽視的。

哪怕如今重音正在和白鳳開戰,帝尊再也無法調和,短時間內也依舊無法磨滅他們那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和對帝尊的崇拜。

玉珩點點頭。

“唐大人說得有道理。”

玉初皺眉,“陛下…”

玉珩看向他,眉目溫和。

“朕知曉你與蘇姑娘情深義重,但你們還未大婚,她就這樣住在你的王府的確不太合適。”他眼神深深,含帶幾分暗示,“我玉照國本有女子做官的先例,她既做過你麾下軍師,也曾立功,朕自要對其論功行賞。”

他想了想,“如此,朕便封她做鳳陽侯,敕造侯府,賞黃金萬兩。等侯府竣工,再搬進去。如何?”

玉初眼神一閃,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臣代她接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早在玉珩當政那日起,就曾當著文武百官宣布過,玉初無需行跪拜大禮。

玉珩目光淡淡掃過眾大臣。

“林尚書,唐大人,你們可還有異議?”

其實單憑蘇淺瓔曾在戰場殺敵的功勳,根本不足以封侯。但誰讓她是帝尊的徒弟呢?自然是會受到各種特殊待遇。

老尚書林元青和唐大人齊齊拱手。

“陛下英明。”

滿朝皆附和。

“陛下英明。”

然後他們就想到一個問題。

侯府竣工之前蘇淺瓔搬進去住,那竣工之前呢?修建侯府,即便是在曾經的基礎上整改,那也得有好長一段時間。那這段時間內,蘇淺瓔豈非還是要住在宸王府?

剛想到這一點,玉珩的聲音又傳了下來。

“既然宸王與蘇姑娘情深義重,那麼朕今日便賜婚於你二人,擇日完婚。”

他就這麼賜婚了,甚至連蘇淺瓔這個當事人都未曾見到過。

玉初再次謝恩。

眾大臣懵了。

這才後知後覺發現玉珩挖了個坑給他們跳。

先用封爵賞賜來混淆視聽,將蘇淺瓔入住宸王府之事給蓋過去,吸引眾人的視線。

再無人反對後,再賜婚。

等侯府竣工,兩人估計也就大婚了。

也就是說,鳳陽侯府,就僅僅隻是作為蘇淺瓔的出嫁之地。

結果仍舊沒變,隻是將兩人住同一屋簷下多了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

噫籲戲,皇上果然老奸巨猾啊。

退朝後,玉初便被宣去了甘泉宮。

“陛下。”

他躬身行禮。

玉珩半靠在榻上,唇邊含一抹笑容。

“這裏沒有外人,不必拘禮,坐下吧。”

“嗯。”

玉初在旁邊坐了下來。

玉珩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就笑了。

“人都住進你的王府了,還這般惦記?”

玉初眼裏劃過一絲無奈。

“陛下…”

“好好好,我不與你說笑了。”玉珩輕笑一聲,道:“你昨兒個一回來就將王府裏那些女人給遣散了,這麼迫不及待,難不成你的那位蘇姑娘是母夜叉不成?”

“陛下!”

玉初神色嚴肅,“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

玉珩又是一聲笑,眼神卻有些欣慰和感歎。

“也罷,既是你所喜,我自沒什麼意見。當初也是因為我,你才迫不得已讓那些女人進府的。遣散了也好,也省得你整日不歸家。”

玉初不置可否。

玉珩又道:“不過我倒是真的對你那位心上人挺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你這般的牽腸掛肚,弱水三千隻取一瓢?什麼時候,你也帶她進宮給我瞧瞧。”

玉初眉眼溫軟下來。

“見是可以,不過不需要太大的排場,她不喜歡熱鬧。”

“好,都依你。”

玉珩眉目含笑,神情愉悅而輕鬆。

“我已命欽天監擇定良辰吉日,婚禮是你自己籌辦,還是我吩咐禮部去準備?”

“讓禮部準備吧。”

玉初蹙了蹙眉,“過幾日我要去一趟雲夢穀,可能沒時間。”

玉珩微微訝異,“去雲夢穀做什麼?”

玉初微笑。

“有點事要辦。”

玉珩點點頭,也沒多問。

“好吧。這大半年以來你東奔西走,天熙重音白鳳都去轉了一圈,好容易回來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說吧。”

“嗯。”

玉初道:“明日我帶她進宮來。”

玉珩了然的笑笑。

“你是怕你不在京城,她會被人欺負,所以讓朕護著她吧?”

玉初笑笑。

“就算沒有你的庇護,我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

他這話說得很是狂傲,卻也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