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什麼主意?報警?周曉白覺得用處不大,現場沒發生任何犯罪事件,三叔又失蹤不超過幾個小時,警方是不會重視這種事情的,雖然他知道事關重大,但是沒用,他沒法跟警察說出真相並讓他們相信——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隻怕他自己也難相信天底下還會有這種可怕而荒誕的事情。最後,他隻好求助蔣小樓。
這裏雖然地處偏僻,但仍屬許由市境內,所以,身為市刑警隊成員的蔣小樓應該能管點事。他不讓想小沈聽見三叔失蹤的真相,怕他們一時接受不了,於是他讓小沈兩口子再出去找一圈,自己進堂屋給蔣小樓打電話。
“喂,有事?”電話那頭,蔣小樓的聲音充滿了困意。
“剛睡醒是嗎?你打起精神聽我說件事情,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你一定要聽我好好說完……”
4
電話打了十幾分鍾,一直是周曉白說,蔣小樓聽,直到他的講述告一段落,蔣小樓那頭還是沒有動靜,周曉白耐心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聽了,我在想,你是不是在跟我講故事,恐怖故事。”
“你不相信?”周曉白嚷起來。
“不是不信,而是……怎麼說呢,你認為你三叔的失蹤,一定跟他已經死去的小舅子有關?那個原先附在他身上的不知道是鬼魂還是什麼的東西,現在附在三叔身上,借用他的身體遠走高飛了?你給我點支持這個推論的證據好嗎?”
“證據?喝水算不算證據?一個正常人絕對不會那麼做的,我知道這件事聽起來很扯,但除此你覺得還有什麼合理的解釋嗎?三叔怎麼可能大半夜的自己翻院牆離開,他去哪了?幹什麼去?”
又是一番沉默,然後蔣小樓問他:“你想要我怎麼樣?”
“能不能馬上派人過來幫我們找到三叔,他現在不會走太遠的,肯定就在這一帶附近!”
“所以我說,你得給我一個像樣的能讓上麵領導相信你這套說辭的理由,光是我相信沒用,總不能讓我大老遠的自己跑去幫你們找人吧?”
“什麼理由不理由的,”周曉白有點惱了,“有人失蹤了,你們當警察的不管的嗎?”
蔣小樓冷笑,“就你這也叫失蹤?夠二十四小時了沒有?你讓我怎麼跟上頭彙報,警察局又不是我開的。”
周曉白無語,即使蔣小樓不說,他也明白這些道理,剛才那些話隻是情急之下口不擇言的結果,但是……“所以我才找你,如果真有足夠報案的理由,我就直接打‘110’了,現在的情況是,無論如何得先找到三叔,否則——”
“你擔心他會幹出什麼壞事?”蔣小樓搶著說道。
“是啊,那東西多半是殺了三叔,占用他的身體跑的,你說他為什麼早不換宿主,晚不換宿主,偏偏選擇這個時候逃跑?”情急之中他連“宿主”這種科幻術語都說出來了。
“它知道我們要殺它,它有高智商,你想啊,它既然能殺三叔,就能夠殺別人,趕明兒出事了還是你們的責任,到時候想抓它可就難了!何況早一點早到它,三叔也許還有救。喂,你聽見我說話了?”
“嗯,這樣吧,我也不照日子過了,我馬上打電話給你那的派出所,就說這件事牽涉刑警隊一個要案,讓他們迅速出警搜查,他們不會打聽底細的,明天事發我被開除你養我後半生。”
“別廢話——”他話沒說完,那頭蔣小樓已掛斷電話。
半小時不到,果然有警車開來,在院門外停住,一隊警察直衝進院門,帶隊的一個胖胖的警察劈頭就問:“哪位是周記者?”
“我,我。”周曉白連忙上前。
胖警察衝他點點頭,“大致情況刑警隊蔣警官都給我說了,時間寶貴,快帶我們去看人是從哪逃走的。”
周曉白領他們來到後院那處豁口前,胖警察命兩名警察留下取證,自己帶剩下的民警快速出了院門,開始搜尋蔣小樓口中的“刑事案件重要人證”——他沒說是犯罪嫌疑人已經口下留情了。
搜查行動一直持續到淩晨三點,又來了一輛警車,卻隻下來兩名警察,一個是濃眉大眼、五官棱角分明的中年警察,看派頭應該是個不小的領導,另一個居然是蔣小樓,周曉白心下吃驚,但也沒有多問。
“張所,怎麼樣了?”蔣小樓問先前帶隊搜查的胖警察。
“我們所隻要是活的都來了,可搜了大半夜了也沒見到人,要不要通知分局,加大警力搜查?”胖警察小心翼翼說道,與之前給部下下命令時的口氣判若兩人,這也是沒辦法,雖然市刑警支隊不是地方派出所的直接上級,但他們是“京官”,是全市公安係統中的精英,別說地方小派出所,就是分局那些白臉的見到他們也得哄著。
蔣小樓還未開口,那位濃眉大眼的警官便搶著說道:“不用了,各位都辛苦了,都請回吧,剩下的我們支隊處理。今晚的行動是保密行動,按老規矩,小張你回去不用寫報告了。”
“哎哎,高隊,蔣警官,回見啊。”
張所長一步三回頭地帶著部下走了,見警車開遠,濃眉大眼的警官瞪了蔣小樓一眼:“屁股擦幹淨了,咱們也走吧,”
蔣小樓一笑,朝周曉白看去:“你跟我走?”
事情都這樣了,我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周曉白這樣想著,走到小沈夫妻跟前,安慰了一番,又拿上幾張塊錢給他們,“喪事你們先自己處理著,我有事得先回去,這些錢就算是我隨禮了,三叔那邊警方會繼續找下去,你們就不用掛念了,一旦有什麼事就按名片上的電話打給我,記住啊!”
一路上刑警隊的高隊長——那個濃眉大眼的警官,板著臉一言不發,周曉白跟蔣小樓也不好聊什麼,在車裏悶了幾個小時,天蒙蒙亮的時候終於回到市區,眼看著車快到市公安局了,周曉白躊躇再三對開車的高隊長說道:“高隊長,今晚這事是我攛掇小樓幹的,我知道不合你們的規矩,是吧?”
高隊長頭也不回地“哼”了一聲。
“那個……你要處罰就處罰我吧,要我拘留我幾天也行,別為難小樓。”
蔣小樓“撲哧”一笑:“你別求他,這人蹬鼻子上臉。”
高隊長兩眼一瞪:“還笑!你還以為你幹什麼好事了?要不是我大老遠跑去給你收拾攤子,別說拘留,勞教你半年罪都夠了,我回頭再好好收拾你。”
周曉白還想說點討好的話,不料高隊長突然將車停在路邊,衝兩人不耐煩地揮手:“快快,我回隊裏再睡會,你們倆都給我滾下去!”
蔣小樓大笑著拉周曉白下車。
“走吧,一起吃個早飯去?”
周曉白點頭,“你上司挺照顧你啊。”
“那是,我在隊裏可是紅人,都指著我破案呢。”蔣小樓沒正經地說道,“不過老高今晚多還是為他自己,你想,我作為他的下屬犯了這麼大錯誤,他不幫我收拾這爛攤子,回頭上麵知道了我是跑不了,難免也會找他麻煩。”
“那他回頭不收拾你?”
“不會,我跟他說了,這件事很可能發展成刑事案件,他信我的。”
周曉白歎了口氣,“可惜到底還是沒抓到它。”
“跑不了的,這件事你別操心了,等回頭我打電話給那個張所,報個失蹤案,先按常規程序去查,如果它一旦真像你說的再幹出什麼事情,我爭取讓老高把案子攬到刑警隊來,我親自來跟。”說到這兒,蔣小樓不太放心地瞅了他一眼,“倒是你,回家後小心一點,你家不是也這麼一個‘怪物’嗎?”
周曉白一下怔住,昨晚光為三叔的事情著急了,怎麼沒想到這一茬?小沈父親跟自己家那位老爺子情況一模一樣,它能更換宿主逃跑,喻妮潘父親一定也能,他們是同類,隻是因為現在沒人要殺他,他才會安於現狀,在自己家裏穩穩住著,說不定哪一天,他就會找機會殺了自己或喻妮潘,或者那個保姆,然後住進他們的身體,以他們的樣子行走在這個世界上……
周曉白打了個冷戰,這種事情簡直比單純的死亡還可怕,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哪怕隻是有一點點可能,他也不敢去冒險。“你們警方不能先把他監視起來嗎?他跟‘三叔’是同類,你們找不到他,或許可以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比如送進研究所之類的……”
“我是警察,不是生物學家,隻要他一天沒凡事,我就一天沒權抓他,這個你應該懂的。”
“刑法上麵不是對犯罪動機也有相關規定嗎?好像隻要某人有犯罪動機,警方就有義務對他監視什麼的。”
“那也要確鑿證據,你現在能證明他有犯罪動機?光是推測可沒用。”
周曉白想了想,這個的確沒辦法證明,至少目前不能。他歎了口氣,說:“那我沒辦法了,隻有等小妮回來,跟她把一切都說明白了,要麼把老爺子扔出去,要麼帶著他一起滾蛋,反正我是一天都不能跟他在一起生活了,我怕了。”
蔣小樓沒再開玩笑,而是換了一副嚴肅的神情,說:“這事兒確實挺蹊蹺的,兩個人一起做生意,一起出意外死亡,又一起活過來……這種事在小說裏都不常見的,所以我們也可以換個角度來思考,比如你是作者,你安排了這樣一個荒誕的情節,最後,你會給出一個怎樣的合理的解釋?”
周曉白還是頭一回聽說這種怪異的推理方式,也許算不上推理,但或許在解決這類問題上會有點幫助,最起碼一點,能夠開發人對事物的想象力,辦案,往往也是需要想象力的。
“你的意思是,在合理的科學的基礎上,給這件事一個解釋?”
“當然,怪力亂神的話就沒意義了,你想要一千種解釋也有。”
周曉白認真想了一會兒,說:“我連一個符合科學的解釋都想不出來,能想到估計也早就想到了,為什麼一定要科學呢?”
“任何事情隻有符合科學,才具有邏輯性,才能通過邏輯推理的方法來找出答案,如果首先就把事情建立在一個非科學的基礎上,那還有什麼值得思考和討論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
“別掉書袋了,我現在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蔣小樓笑了笑,“不管怎麼說,你是得小心一點,我最近也忙,等有空了我也要去經常拜訪你家嶽父,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那你動作要快,否則你就隻有去垃圾站找他了。”
“你真能狠下心?”
“又不是我爹娘老子,我有什麼狠不下心的!”周曉白突然發狠說道。
蔣小樓大笑,“先說我沒別的意思,我想問,假如,這事出在你爸身上呢?”
周曉白怔住。
假如是我爸呢?
這問題問的太好,也太可惡了。
假如是我爸,周曉白暗自揣測,即使我知道他的身體被一個怪物給控製了,但音容笑貌還是與從前一樣,起碼外表看起來沒有區別,那麼,我能不能狠下心來把他趕出家門?不,我不能,因為這個身體還是他的,這就像你的至親即使得了不治之症,即使失去了意識、隻要他還有心跳和脈搏、隻要他的身體還是活的,你就不會忍心聽從醫生為他安樂死的建議一樣,麵對親情,至親的骨肉之情,每個人的感情都是脆弱而不理智的。
那麼,話又說回來,如果我做不到這一點,我又憑什麼要求別人做到呢?他畢竟是喻妮潘的生身父親啊。
“一切隻好等小妮回來再說了。”周曉白緩緩搖著頭說道。
5
在自己離開家的這兩天,家裏一切正常——當然因為“老爺子”的存在,實際是不正常的,但這件不正常的事情是一早就發生了的,在他不在家的這兩天裏,事情並沒有向更加不正常的方麵發展,所以,還好吧。
趙姨按照他臨去山村前在電話裏的囑咐,這兩天一直默默做著自己的工作,無非就是買菜做飯之類,“每天按頓給他端一碗飯菜進屋,他吃的不多,淨喝水了,一天都能喝小半桶純淨水,勸也沒用,他自己會出來倒水。”麵對周曉白,這個勤快熱心的大媽很有些擔心地說道,“人是需要多喝水,但像他每天喝這麼多……怕不太好吧?”
周曉白點點頭:“是了,等我對象回來,我們馬上帶他上醫院做下檢查,順便跟醫生說下這方麵的情況。”
還有三天,喻妮潘就要結束公差回家來了。周曉白已打定主意,等她一回來就把事情真相告訴她。不能再等了,在山村的那番離奇經曆提醒了他,眼下與自己一扇門相隔的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老人,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不,應該說是怪物才對。
因為他回來的緣故,趙姨中午多做了兩道燒菜,都是看上去就很可口的那種,爾後她婉言謝絕了周曉白留她一起吃飯的好意,“我家上班的這幾天犯關節炎,腿不利索,我得趕回去給他做飯去,嗬嗬,你自個吃吧。”
“那多麻煩,這不現成有飯菜嗎,你找東西裝點回去給他吃就是,這麼多我一個也吃不完。”
周曉白再三要求,趙姨才不太好意思地找湯盆裝了點飯菜走了,周曉白不願意離那個怪物太近,將飯菜挪到了主臥室的小餐桌上,把門鎖好,正準備享用,手機突然響了。
“喂,周大記者,這是我新手機號,我找到工作了。”
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從手機那頭傳來,周曉白愣了半天,才想起這人是誰。
“哦,恭喜。”他說。
“不請我吃飯表示一下嗎?”
“好像,按照中國人的習慣,應該是你請我吧?”
那頭“切”了一聲,說:“你覺得我是按規矩辦事的人嗎?”
周曉白笑了,她再一次覺得這個姑娘挺有意思,更巧的是,她長的又漂亮。“我在家剛要吃飯,你要願意的話就過來一起吃吧。”
“就你一個人嗎?”
“兩個,但另一個不會吃飯。”
“為什麼?”
“你來不來?”
“我不認識路啊。”
“你打車到‘九龍新城’小區大門,我去接你。”
“哦,好俗氣的名字。”
二十分鍾後,周曉白領著蕭湘——那個因奇遇而認識的姑娘,走進了自家客廳。蕭湘到處掃視了一遍,點著頭說:“挺好的小康之家,你嶽父呢?”——來的路上,周曉白已經告訴她家裏那個“不吃飯”的人是他嶽父,但也隻是說他不吃飯而已。
周曉白朝老爺子臥房努了努嘴,“估計在看電視,別去打擾他了。”
“招呼應該打的嘛,免得人家誤會咱倆關係。”蕭湘說著走上前敲了敲門,門沒有鎖,她自己打開門走了進去。
周曉白在外略帶緊張地注視著屋裏情況,老爺子和衣坐在床上,兩隻死魚眼緊緊盯著對麵床頭櫃上的電視機屏幕,對蕭湘的突然闖入視而不見。
從電視機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好像在介紹某種野獸:“它是一種極度危險的生物……”
又是《動物世界》一類的節目。他好像隻對這種節目感興趣,是否因為他本身也是非人類的緣故,對電視畫麵上那些“同類”比較感興趣?
周曉白正暗自揣摩著,蕭湘已從房內退了出來,一邊關門一邊小聲問道:“我說了老半天他也不搭腔,是不是聽力有問題,”
“又聾又啞。”周曉白隨口說,他不想告訴她事情真相,說好了請人家吃飯,怎能剛進門就把人給嚇跑呢?
來到臥室,周曉白問她:“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我都很餓了,直接開飯吧。”
蕭湘隨手從床頭櫃上拿起他跟喻妮潘的合影相框,看了一會說:“你女朋友挺漂亮,但是說實話,跟你不太配。”
“哪裏不配?”周曉白正在盛飯,心不在焉問了一句。
“氣質,她沒有你身上這種……算是文人氣質吧,看起來比較俗,我直說你不生氣吧?”
“沒關係。”
蕭湘一笑:“我就知道你不生氣,因為你不是大俗的人。”
“我看你很‘熟’,自來熟。”
“哈哈,這也是看對什麼人了。”
不知道是趙姨的廚藝高超,還是蕭湘真的太餓,她隻用了十來分鍾就吃下去兩碗米飯,把空碗往前一推,十分滿足地打著飽嗝說道:“飽了,如果有杯龍井清清嗓子就好了。”
“你還真不客氣,等會兒。”周曉白笑著站起來,出了臥室,半晌端著一盞紫砂茶壺和兩個茶碗進來,蕭湘一看就樂了:“還真有哪,我是開玩笑的。”
接過茶盞,蕭湘也不走那套觀茶、聞茶的程序,直接一口喝盡,砸了砸嘴說:“貌似還可以,是什麼茶?”
“六安瓜片。”周曉白說,“你要是會喝茶的人,看我端紫砂茶壺來就應該知道不可能是龍井,喝龍井得用磨砂玻璃杯,才能品出味道。”
蕭湘十分不屑地說道:“我從來不信這些,所謂什麼杯子喝什麼茶,多半都是些文人雅士意淫出來的,同樣的茶,用不同的杯子裝,味道怎麼就不一樣了?你用玻璃杯和紫砂杯各裝一杯白水,還不都是一個味道?說白了就是心理作用。”
“茶跟白水能一樣嗎?”
“為什麼不一樣?”
“茶道可是有一大批人認可的。”
“切,都是人雲亦雲、附庸風雅而已,跟古人的風,受他們的心理暗示,就說喝碧螺春吧,他們說要用磨砂玻璃杯喝才能喝出味道,你相信了,受到這種心理暗示,結果這麼做的時候就好像真的品出不同味道來,其實都是心理作用,味道還是一樣的。”
“是龍井,不是碧螺春,喝碧螺春要用青瓷杯。”周曉白笑著糾正道。
“都一樣都一樣。”
周曉白自己抿了一口茶,說:“我不跟爭論這個,我也不是講究茶道的人。聊點別的吧。”
“嗯,說正事吧,我來找你不光為了吃飯,你下午有空嗎?帶我一起找房子怎麼樣,我對這邊也不熟,不知道哪裏有房子出租。順便……還你錢了。”
周曉白還未答話,蕭湘已將一遝百元鈔票遞到他手裏。
“我找你借了八百塊,加上房間費,就算兩百吧,還你一千整。”
“你不是沒錢了嗎?”周曉白詫異道。
“剛預知了半個月工資,八千塊。”
“八千?月薪一萬六?你找的什麼工作這麼賺錢?”
蕭湘撲哧一笑,說,“反正不會真的去當小姐。”
“我相信。”
“呃,我沒跟你說過嗎,我是麻省出來的博士生,可惜畢業證沒帶身上,要不然那個鬼子老總也用不著考我一個早上了,雖然大學幾年都是混的,多少也學了一點東西,幸虧沒被考倒,不然工作就泡湯了。”她說完吐了吐舌頭,一副僥幸過關的模樣。
然而周曉白知道,麻省可不像咱中國的一些名牌大學,隻要有錢就能混到學曆和學位,所以,她若沒撒謊真是麻省畢的話,那她指定有兩把刷子。
“麻省理工大學,很了不起啊,你找的工作具體是做什麼?”
“財務副總監,一個出力不討好的職位,其實我蠻討厭工作的,但現在沒人養了,隻好先做一段時間再說。那個鬼子還不錯,我跟他說沒錢吃飯,簽完合約他就給我預知了半個月工資。”
周曉白點點頭,將一千塊錢揣進兜裏說道:“我也不跟你客氣,如果你需要的話,再找我借。”
坐了不多會兒,周曉白便帶她出去找房子——說是找,實際對一個人際關係不錯(至少表麵不錯)的報業記者來說,這種事真的算不了什麼,他帶蕭湘來到一家咖啡館,正要進去,蕭湘指著店頭招牌很詫異地問他:“你打算讓我在這裏住?”
“急什麼,我們得找個地方等安排。”
“安排?”
點完飲料,周曉白便給一個在他們報紙上做長期廣告的房屋中介所老板打去電話,簡單說了租房要求,老板一番查找,很快便找到合適的,與房主聯係去了。
一杯咖啡喝完,老板正好打電話來,通知他們去看房。
住房所在小區名叫“百花園”,是一個很上檔次的小區,離蕭湘公司所在的五星大廈很近,上班很方便。兩室一廳的樓房裏該有的家具都有,也就是所謂的“拎包入住”,蕭湘看著挺滿意,當天下午就跟房主談好了,簽了為期一年的租房合約,房租一次性付清是三萬塊,周曉白知道蕭湘沒這麼多錢,便跟中介老板說明情況,然後老板看他麵子向房東作了保,蕭湘先付五千塊錢,餘下的兩月內還清,打了欠條,蕭湘便領了鑰匙,也沒有什麼行李要搬,直接就住進去了。
房東和中介走後,蕭湘下樓買來一應清潔用具,與周曉白一起將房子打掃個幹淨,完事後很滿足地往沙發上一趟,故作感慨地歎道:“真好,我又有新家了。”
周曉白忍不住接了一句:“你家在上海呢,這隻是租住房。”
“租住房怎麼就不是家呢?”
“家是長久的,這裏隻是你暫時落腳的地方。”
“對啊,我租了一年,在這一年中,這裏就是我家。以後有什麼變化是以後的事,即使是買的房子,你也保不準能住上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