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瞞天過海(3 / 3)

她絕不是故意這麼做的,更不會是沒有想到警方會通過這件事懷疑到自己,任何人在撒謊的時候都會給自己製造一點證據,何況去商店買東西是很容易辦到的事,也不用花費很多時間。這中間肯定有問題。

然而光是空想是沒用的,蔣小樓決定無論如何都得見見喻妮潘,麵對麵地問她幾個問題,也許這樣做會引起她的警惕,可現在顧不上這麼多了,他想打電話讓周曉白先別上樓,等自己一會兒,不料手機剛掏出來,一個電話就先打了進來,是單位的座機,蔣小樓皺起眉頭想,這會兒打電話來,能有什麼要緊事呢?

尾聲:複活

傍晚,血色殘陽照著公路上的一輛白色麵包車,宛如一隻靈活的甲蟲,在蜿蜒的山路上做著快速爬行。

開車的是丁娜娜,她中午才從新疆回來,睡了一覺,醒了就去刑警隊,本想打聽一下案件的最新進展,不料得知眼下這個突發情況,便叫上蔣小樓,親自開車趕往李家村。

路上,蔣小樓先問起她在新疆的經曆,丁娜娜如實相告,並沒有什麼重大發現。“但你沒有說錯,‘喀斯勒’雪山附近有人居住,山腳下就有一個維族村莊,村裏一直流傳著跟思古拉寄生物的特征很接近的傳言,不過,當地上並不知道這種可怕生物的存在,隻說很久前有人上山,被山鬼迷了魂魄,回來後就成行屍走肉了,這傳說流傳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不過近十來年好像沒發生過這種事了。可見思古拉寄生物在當地也是很神秘的,說明數量極度稀少,而且多在人跡罕至的雪山深處,平時難以跟人類接觸。”

“哦?你們查到那些人出事的具體位置了?”

丁娜娜點點頭,“當地人知道這件事,說這幾個人本打算穿過‘喀斯勒’雪山到達對麵一個峽穀,找當地獵人收購毛皮的,因為迷路走到危險地段,不幸遇到雪崩。這經過是當地一個曾為他們帶過路的向導說的,部分是推測,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這人帶我們去了喻多順等人遇難的位置,我們聯合當地警方搜尋了幾天,也沒發現思古拉的蹤跡。我惦記這邊的事,所以提前回來了,別的人還在那邊繼續搜查呢,省廳請的幾名生物學專業也去了,估計這回找不到思古拉活體是不會罷休的。”

蔣小樓聳了聳肩說:“隻要地方沒錯,他們早晚會找到的。”

這時候夕陽已下山,天已經徹底黑了。雖然這條偏僻的山路上隻有他們一輛車,丁娜娜還是習慣性地減慢了車速,這一點很符合政府人員的辦事風格:隻求穩健,不求效率。

過了一會兒,丁娜娜忽而說道:“說說這邊的事,除了喻多順以外,感染者不是都找到了嗎?怎麼李家村還會出現類似感染者殺人的事?”

“先別急說這個,我可以告訴你,凶手基本可以確定是思古拉感染者——死者的腹部被外力撕開,一部分內髒殘缺不全,在案發現場也沒找到,顯然是被吃掉了,從傷口處提取到的唾液化驗結果顯示,是人類的唾液,這些情況你都聽說了嗎?”

“高隊在電話裏跟我說了個大概,”丁娜娜說,“他說,已經確定嫌疑人身份了,是本村的一個中年男人是嗎?詳細情況我不知道,你給我說說吧。”

蔣小樓點了一根煙,抽了幾口,才慢吞吞說道:“嫌疑人叫李虎,據村裏人說一直在許由市市區打工,前幾天突然瘋瘋癲癲地跑回家來,一天到晚不出門,跟妻子也不說一句話。他跟死者李珠是鄰居,案發當晚,李虎妻子看到他推門走進李珠家,當時忙著做飯也沒去管他,還以為他‘病’好了,到李珠家串門去了,飯做好後,他去李珠家叫丈夫吃飯,結果發現李珠躺在堂屋地板上,丈夫不見了,於是報警……經過就是這樣了,順便說一下,李珠是個孤寡老頭,家裏就他一個,麵對李虎那樣的壯漢不會有一點反抗能力。”

丁娜娜皺眉想了一下說,“不太對頭啊,如果李虎是感染者的話,那他一定是在市裏打工時被感染的,為什麼還會跑回家去,而且過了好幾天才表現出症狀呢?”

“我一開始也想不明白,後來才想通了,隻有一種可能——”他突然歎了口氣,看著丁娜娜的側臉說道:“這種可能一直被咱們忽略了,生物都是會繁殖的,這種寄生物也不例外……”

丁娜娜“嘎”地一聲將車停在路中間,轉過臉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他。

“你懷疑李虎感染了思古拉繁殖的後代?這、這怎麼會呢?”

“為什麼不會?我們對思古拉如何繁殖後代一點都不了解,那些白癡專家抱著思古拉活體研究這麼多天也沒什麼進展,更關鍵的,咱們一直隻顧追查感染者下落,根本沒往這方麵考慮,但事實證明,這東西來到許由後確實繁殖了一次,李虎明顯就是被思古拉幼蟲給感染了,老家夥用的什麼方法不知道,但可以斷定,它在往李虎體內植入或者繁殖後代時,被他察覺了,才會慌慌張張地跑回家,一連幾天不敢出門,是因為被嚇破了膽子。在這段時間內,思古拉幼蟲或是孢子呀什麼的發展成熟,殺死寄主,然後利用寄主的身體外出覓食……這是我個人的推論,信不信由你。”

丁娜娜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蔣小樓再次開口說道:“當然了,也不光是推論,我們已經查到李虎曾經打工的地點,說來巧的很,他是張士林家超市裏的送貨人員,張士林被兒子接回家的當天晚上,李虎不辭而別,回了老家,可以想見當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在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丁娜娜已再次發動汽車,慢慢往前開著。

“麻煩你幫我掏下濕巾,打開給我,在外套上衣口袋。”

蔣小樓笑道:“我不想占你便宜。”

丁娜娜沒心情開玩笑,放慢車速,自己掏出濕巾包,抽出一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她感覺自己的手在抖,假如,蔣小樓方才這番推論正確的話,那麼有一個可怕的問題是他們必須麵對的,即這次繁殖總共產下了多少思古拉幼體,現都在何處?

如今作為幼體感染者之一的李虎已經殺了人,這說明即便是幼蟲也有嗜食生肉——尤其是內髒這種天性,如果幼體的數量眾多,天知道會造成一場怎樣的大災難,然而,這些幼體如果繼續繁殖……

剛擦幹淨的額頭再次滲出了一層冷汗,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蔣小樓看著她的側臉,淡淡說道。“所以你得催催那些專家,讓他們趕緊研究思古拉的生殖係統,一次能生多少,給出個明確答案。”

丁娜娜顫聲說道:“如果……很多呢?”

“那就隻有一個辦法,封鎖整個許由市,進行大規模搜查。”

“這行不通,會造成社會恐慌的。”

蔣小樓冷笑道:“難道你還有更好辦法?”

沒有,也不可能有更好辦法,丁娜娜用力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她將電話打給專家組的負責人,說了這件事,對方也是一陣凜然。“不過,雖然沒有這方麵的具體研究結果,但料想單隻繁殖的數量也不會很多,不然思古拉種群的數量也不會如此稀少了,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丁娜娜緊張的情緒得到了緩解,掛上電話,她對蔣小樓做了個苦笑的表情,然後複述專家的話。

蔣小樓點了點頭,說:“這種事擔心也沒用,大家盡力而為吧,咱們眼下的任務就是閑把李虎搞定了再說。”

“嗯,有他的線索了嗎?”

“沒有,但他一定還在李家村一帶,這村子三麵環山,不管往哪個方向幾公裏之內都沒有人家和水源,思古拉離不開水的,再說他也不敢冒險離開村子去別處尋找水源,想抓他不難,隻要老實守在村裏所有水井和池塘旁邊,不用多久他就會自己送上門來。”

丁娜娜聽了這話大為寬心,感慨道:“幸好它有這麼一個弱點,這是上帝的安排。”

“誰安排的我不知道,反正隻要它幹壞事,我就得抓它,真抓不到我也沒辦法。”

這句話也給了丁娜娜信心:不管麵對多麼可怕、難辦的局麵,隻要盡到自己在這份工作上應盡的責任,做到問心無愧就好了,到此刻她才真正了解,蔣小樓為什麼能在麵臨各種處境時都能處亂不驚甚至談笑依舊,不僅因為有一顆大心髒,更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清楚知道自己的責任是什麼,心中隻有責任,沒有成敗。

蔣小樓掏出手機,撥號後放在耳邊聽了一會兒,又放下了,這是他一路上第三次這樣做了,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給誰打電話?”

“周曉白。本來我是跟他一起去找喻妮潘的,半路接到老高的電話,說李家村又發現一個受害人,要我過來看看,這會兒他也該從喻妮潘那兒離開了,怎麼電話一直打不通呢?”

“也許在忙什麼事情吧。”丁娜娜隨口說道,“說起來,這個記者人挺老實的,我倒很喜歡跟他打交道。”

“我尊敬他,他不是普通人。”

這話從蔣小樓口中說出來,丁娜娜不由吃了一驚,笑道:“沒想到你也會佩服別人,不容易啊,不過他哪裏不是普通人了,我怎麼沒看出來?”

“你本身是普通人,當然看不出來了。”蔣小樓笑了笑,接著說:“說實話,曉白各方麵能力不是很出眾,但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對世俗的東西看的很開,很難得。”

“就像《他的國》裏那個左小龍?”

蔣小樓頗為驚奇地看了她一眼,也許沒想到她竟然會看過這種小說,喻寒的小說。

“對,骨子裏很像,在別人看來他是傻子一個,但是我尊敬他。”

“因為你也不是普通人?”

蔣小樓嘴角現出一絲曖昧不明的笑容,說道:“我隻是個偵探。”

蔣小樓二人趕到李家村不久,李虎就落網了,抓捕的過程無需贅述——如蔣小樓所推測的,他實在耐不住口渴,不顧危險地走向村後僻靜處的一處水井,被潛伏在周圍的刑警抓個正著,像它的“前輩”們一樣,他被帶上警車連夜送往省城的研究所。

蔣小樓等人也乘車回到市公安局,專案組成員聚在一起開了個會,討論接下來的工作方向,這時候丁娜娜接到研究組專家打來的電話。

“一個令人欣慰的消息,”掛上電話後她麵帶笑容地環顧眾人說道,“專家說,思古拉寄生物是高等有脊椎動物,像人類一樣,需要通過……交配和受精來繁衍後代,所以,大多數情況下一胎隻能生一隻,最多兩隻或三隻,並且通過研究思古拉的生殖係統發現,它們生育周期很長,差不多幾年才會交配一次,所以我們遇到的這次即使一胎多生了幾個,剩下的又都在一起的話,也不用擔心它們會很快便會繁衍新的後代。”

說到這,她再次環顧了一眼眾人,爾後說道:“即便許由市還存在感染者,我相信,咱們也完全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抓到它們,大家有信心嗎?”

這不是政府會議,大家並沒有齊聲高呼“有信心”,但大多數還是麵帶笑容地點了點頭,隻有蔣小樓一個人眉頭緊縮,目光中隱隱露著憂鬱之色,令丁娜娜心裏著實不安,她知道連蔣小樓都為之動容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

散會後,大夥兒陸續離開會議室,丁娜娜迫不及待來到蔣小樓跟前,詢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周曉白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這……這又怎麼樣?”

蔣小樓沒回答,卻站起來,向她伸出手,“快,車鑰匙給我!我得過去看看。”

“去哪?你會開車嗎?”她還是掏出車鑰匙,遞到蔣小樓手裏。他轉頭便往外走,丁娜娜快步跟上,出來到市局大院,直奔她從省廳開來的那輛麵包車。

眼見蔣小樓熟練地插進鑰匙,打火,發動汽車,丁娜娜感到不可思議,忍不住歎道:“原來你會開車!”

蔣小樓依舊不答,臉上表情凝重。

汽車以高速行駛在深夜無人的公路上,很快便來到某住宅小區的大門外,丁娜娜看了小區的名字,知道是喻妮潘所住的小區。

房門大開,但喻妮潘不在家,周曉白也不在,屋裏擺設一切正常。

蔣小樓還是一句話不說,幾乎是跑著下樓,鑽進汽車,丁娜娜拉開車門上車時,車已經開動了,丁娜娜心下十分駭然,她從來沒見過蔣小樓為了什麼事著急上火成這個樣子,明知他現在不會告訴自己,她索性也不問了,暗自做好了麵對一切壞事的心理準備。

二十分鍾後,汽車開進了另一個住宅小區,停在了一座樓下。下車後,蔣小樓直奔中間的單元門,掏出一把鑰匙了,花了很長時間才打開,爾後飛跑上樓。

丁娜娜畢竟是女人,腳步較慢,等她爬上四樓的時候,發現左邊的房門打開著,一把鑰匙插在防盜門的鎖孔裏,蔣小樓就站在客廳裏。丁娜娜當然不知道這就是周曉白家,更不知道蔣小樓是用周曉白留在汽車上的鑰匙打開了這間房門——當時他接到電話急著離開,怕車被盜,便拔下車鑰匙帶走了,反正車停在路邊不會有事,大不了周曉白回頭打車回家,這鑰匙串上有他家的鑰匙。

丁娜娜走進客廳,迎麵看見地板上仰麵躺著一個女人,臉色烏青,瞳孔放大,顯然已經死去,不過這些死亡特征並沒有掩蓋她較好的麵容,美麗中帶著幾分嫵媚。

“她……是誰?”

蔣小樓冷聲說道:“喻妮潘。”

她就是喻妮潘!丁娜娜一怔之下,彎腰下去試了試她的鼻息和體溫,的確已經死了。

“她怎麼死的?”

“她早就死了。”蔣小樓眼裏突然湧出淚水,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說道:“我早該想到感染者是她……她戴墨鏡不是躲避熟人,是怕人看到她沒有眼神……她說話所以沒有潛表情,不是撒謊,是根本做不出來,她甚至連進商店買東西都不會,卻騙過了我……”

丁娜娜隱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栗聲問道:“她什麼時候被感染的?不是她父親嗎?

蔣小樓木然搖了搖頭:“那些人帶走的隻是一具真的死屍,思古拉早就轉移到她身上了,她去找周曉白,是故意想要他去報警,等我們把她父親帶走,再也沒人會盯著她了……”他嘴角突然泛起一絲苦笑,“咱們上次說到獅王,這才是‘獅王’,它是最聰明的思古拉,不僅能自如控製宿主身體,還學會了人類語言……也許是喻妮潘曾盼著‘父親’好起來,一點點教它的……嗬嗬,我早就該懷疑她了,可我偏偏還讓曉白來找她,現在她死了,思古拉肯定到了曉白身上……”他慢慢蹲下去,雙手捂住了眼睛,淚水從順著他手指縫流了下來。“我唯一的朋友,我害了他。”他沙啞著嗓子說道。

丁娜娜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心想,多麼了不起的人,原來他也是有感情的。哲學家說:人性都是脆弱的,這話沒有說錯。

“可是,周曉白究竟去哪了呢?”

蔣小樓拿開雙手,眼睛盯著躺在麵前的喻妮潘的屍體,喃喃說道:“是啊,他究竟去哪了呢?”

三天後,許桐等一幫人偷渡途中被海關緝捕,喻多順的屍體也在船上,經檢測發現,他的確隻是一具屍體而已。蔣小樓的推理沒有錯。

由於再也沒有任何疑似思古拉感染者出現,一個月後,專案組解散,在此期間,他們一直試圖搜尋周曉白的下落,但始終沒有任何線索。

離開許由前,專案組成員同刑警隊所有人在一起吃了頓飯,下午,他們包了一輛中巴車回了省城,丁娜娜沒跟他們一起走,由蔣小樓陪著,兩人在許南縣縣城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傍晚,她開著那輛奧迪車載著蔣小樓回到許由,車停在通往省城的高速路交叉口。

“你自己打車回去吧,我得走了。”

蔣小樓點點頭,拉開車門要下去,左手被丁娜娜握住,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半晌說道:“不知道咱倆以後有沒有合作的機會了。”

蔣小樓笑了笑,沒說話。

“需要來個擁抱告別嗎?”

“我隨便。”

丁娜娜張開雙臂,忽然間又放下去了,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笑著說:“還是握手吧。不管以後有沒有合作的機會,我們都是朋友,是嗎?”

“當然。”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還是繼續調查周曉白的下落?”

蔣小樓緩緩抬頭,目光穿過車窗玻璃,望著天邊流動的浮雲說道:“不管他是死了還是活著,我一定得找到他。”他忽而又皺起眉頭,在心裏默默歎道:曉白,你究竟去哪了?

…………

一個月零三天前。下午。

蕭湘在廚房燒菜,今天是她跟周曉白認識一個月的“紀念日”,雖然隻有一個月,但他們相愛之深,除了他們自己,別人根本無法了解。

愛情本來就是一種別人都無法了解的微妙情感。當你愛的時候,你就知道這是愛,不是情欲,不是衝動,不是責任,就是愛。

下午,蕭湘特地上網學了幾道徽菜中的大菜的做法,到超市買全材料,傍晚一邊燒菜,一邊思考著晚飯之後兩人應該做點什麼,當然做愛是少不了的,不過那是最後的節目,在此之前,他們還能做點什麼呢?

客廳傳來一陣敲門聲,不知道是不是他回來了,她放下鍋鏟跑去開門。

是一個女人,周曉白躺在門外地下,死了,鮮血從他脖頸的傷口汩汩流出,那是一道橫著的很長很長的傷口。他肯定是剛剛死掉的。

蕭湘的身體一動不能動了。

“我早就知道你。”女人說,“別問他是怎麼死的,他跟你說過複活的事嗎?新疆西北部有一座‘喀斯勒’的雪山,你一定能找到,你帶他去,把他埋在山頂的積雪下麵,他就會複活了,就像我現在一樣,我跟我父親就是這麼複活的,你想要救他,就相信我的話。”

蕭湘記起來,有一個晚上,曉白曾跟她說起過複活的事,好像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似乎是真的,據說他那個警察朋友就在調查跟這相關的案件。

沒有絲毫猶豫,她決定這麼去做,她不能失去他,他們之間有愛,他得活著,就這麼簡單。即使這件事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去做,即使一點希望沒有,她還是會去做,除了這件事,她還能做什麼呢?

蕭湘一句話沒有再說,也沒有再管那個女人,隻是安安靜靜地將他的屍體拖進客廳,然後用拖把擦掉血跡——她不想留下任何他死去的痕跡,因為他很快就會活過來的。

做好這一切,蕭湘就獨自下了樓,小區對麵有一家汽車租賃公司,她去租了一輛汽車,回來的時候,發現那個女人躺在自家客廳地板上,已經死了。蕭湘自然不知道,一隻思古拉的壽命隻有短短幾個月,“她”壽終正寢了,卻留下了一個讓同類也能進入人類世界的機會,這個叫蕭湘的女人會保護它,就像喻妮潘當初把它當作父親來保護一樣。

蕭湘沒有理會這個女人的死,她心中隻有周曉白,她一點點把他身上的血跡擦幹,把地上的血跡擦幹,然後靜靜地等待黑夜降臨——她要趁晚上出發,才能不被人發現。在等待的期間,周曉白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好幾次,她也沒有理會。

夜,靜悄悄。

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速行駛著,方向是西北。

蕭湘打開音響,放了一首周曉白平時最喜歡的鋼琴曲:《夢中的婚禮》,音樂響起的時候,他轉頭看了坐在身邊的周曉白一眼,他身子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好像睡著了,他是不是正在夢中與自己舉行著婚禮?

結婚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與愛無關,她得告訴他,不過,這不是她此刻最想說的話,她微笑著輕聲說道:“沒關係,你睡吧,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你就醒了。”

——黑夜到頭的時候,我就來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