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餐廳的環境很好,空氣中飄著愉悅的墨西哥音樂,加之又已經過了飯點,所以餐廳裏客人不多。
寧美麗覺得有些話還是早些講出來比較好,不然她怕這頓飯吃完,自己又狠不下心來,於是說:“飯我就不吃了,一會兒還要回公司加班。”
“加班也得先把肚吃飽啊,你還懷著寶寶呢。”莫佑銘說著就去拉她。
結果寧美麗將手一甩,喊了一聲:“佑銘……”
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這樣的聲音喊他了,聽到莫佑銘心裏沒來由的一震。
“怎麼了?”他問。
“對不起,我已經考慮清楚了,我真的無法再接受你。不僅是因為我們是兄妹的關係,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就是我肚子裏的孩子,其實是玉力琨的。”
玉力琨去世的消息,蛟龍幫一直捂著,還沒有公之於眾。
相信莫佑銘還不知道,玉力琨他已經不在了。
“你曾經說過,除非我選擇孩子的親生父親,否則你不會放手。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已經決定再嫁玉力琨,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抱歉,我必須要跟你離婚,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聯係了,相信你以你的條件,我們離婚之後,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這些話寧美麗已經在來的路上想好了,無非就是在莫佑銘麵前重複一遍,寧美麗麻木的說著,臉上還要裝出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
莫佑銘整個人頓住。
他以為她赴約,是跟他重新開始,沒想到她居然是特意來給他一個交代的。
雙手緊緊握拳,莫佑銘心頭鈍痛,他本能地不願意接受:“如果你早打算跟玉力琨在一起,為什麼之前沒聽你說過?”
“你不是一直都不同意離婚嗎?我也沒有機會跟他再婚啊。莫佑銘,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應該很了解我,如果我不是真的很愛一個男人,我是不會給他生孩子的,我跟你跟齊以翔都在一起過,可是我都不肯給你們生孩子,但是我願意給玉力琨生這個孩子,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我是真的愛他,隻要你肯離婚,成全我們,我……”寧美麗盡量讓他相信她是真的很愛玉力琨,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夠了,不要再說了!”莫佑銘失控的吼道,心口間好似被剜去了一個洞,疼得他撕心裂肺。
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充斥著一股脹痛刀絞的感覺,憋悶得讓人幾近窒息。
“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目光如炬地瞪著她,有絲傷痛從眼底劃過。
說完,莫佑銘轉身沉痛的離開,背影顯得那麼孤寂、落寞。
寧美麗低著頭,緊緊的捏緊拳頭,控製住自己的渾身顫抖。
莫佑銘走後,整個餐廳像是一下暗下來了,音樂停止,寧美麗覺得自己的世界仿佛也一同沉入了黑暗。
她知道莫佑銘的脾氣,如果不是真心想要和她重新開始,是不會幾次舍命相救,懇求她回頭的。
隻可惜,她與他之間已經注定了,是再也回不去了。
道德不允許,橫在她心底的那道傷疤也不允許。
*
一周後,寧美麗收到了莫佑銘寄來的離婚協議書。
看著上麵他熟悉的簽名,兩人之間算是真的到了盡頭。
或許這樣結束的方式對誰都好。
從生疏到親密,再從親密到生疏,寧美麗覺得這是對她最溫柔的結局。
莫佑銘終於還是選擇放手了。
成全她,也是成全他自己。
血緣關係是他們之間永遠也無法逾越的鴻溝。
與其死死糾纏在一起,不如放手解脫。
這樣的結果,對誰都好。
隻是到底夫妻這麼久,說現在一點感想都沒有,那一定是騙人的。
長達十幾年的相伴,從此以後她跟他就會分割在兩地,再無任何瓜葛,而她從孤兒院認識他,到嫁給他為妻的這段漫長過程,也將畫上句號……
或許從此以後,連見麵了,也隻是陌生人……
心裏雖然難受,但有些事情就是不得不有個了斷。
寧美麗沒有再跟莫佑銘見麵,她依舊裝出像沒事人一樣上班下班。
隻是肚子已經漸漸顯出來了,寶寶已經15周,她穿稍緊一點的衣服便可以看出小腹明顯隆起。
寧美麗請了保姆跟營養師專職照料她。
還預約了高級婦產科的醫生,定期去做產檢。
但每次去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偶爾何子菊會陪同。
媒體很快嗅出異樣。
之前寧美麗懷孕了,還照料車禍的丈夫,如今莫佑銘康複出院,寧美麗卻不見人影。
莫佑銘一個人出席活動,寧美麗作為妻子不見陪伴,甚至寧美麗懷孕產檢,身邊也不見莫佑銘的蹤影。
於是記者便開始猜測兩人其實早就已經離婚。
之前被爆出複合的消息,不過是迷惑大眾的假象。
莫佑銘車禍住院,寧美麗親自照料,僅是處於道義,並非感情。
至於離婚的理由,更是被記者杜撰,眾說紛紜。
有人說,莫佑銘喜新厭舊,因為戀上年輕市長千金,才急於跟前妻離婚,迎娶新妻;也有人說,是寧美麗不守婦道,跟其他男人有了孩子,給莫佑銘戴了綠帽子,莫家才將她掃地出門。
盡管說得這麼過分,兩位當事人也沒有聲討,更沒有站起來澄清,所以漸漸大家都相信了兩人已經離婚的事實。
一場豪門夢破粹。
又一個被豪門拋棄的戲子。
這是外人最終給寧美麗定義的結局。
寧美麗不去理會外麵那些流言蜚語。
那些人都不是當事人,誰都沒有資格對她跟莫佑銘的婚姻做出評價。
如今她什麼都不去想,隻想平安生下孩子,將沈氏經營上正規。
這樣既不辜負了玉力琨對她的犧牲,也不負了沈鴻文臨終的囑托。
窗外“轟隆隆”一聲,突然電閃雷鳴,驟雨傾倒下來,可以聽見雨滴敲打房頂青瓦的聲音……
s市在這一夜正式進入雨季。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s市街麵上都積了很深的水,堵車堵得厲害,寧美麗到沈氏的時候已經接近10點。
剛進辦公室,陳忠卻匆匆走進來。
“美麗,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
“早晨兩家銀行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取消對我們的貸款寬限。”陳忠焦急的說。
“怎麼會這樣?之前不是說可以再往後拖半年嗎?”寧美麗疑惑道。
“不知道啊,但這些人都是勢利眼,說翻臉就翻臉!”陳忠氣憤的說。
他以為是因為寧美麗和莫佑銘離婚才導致銀行突然催款,但寧美麗隱約感覺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你試圖跟銀行談過嗎?”
“談過了,但沒有用,對方一口咬定必須按照原貸款協議償還。”
“可這樣突然變卦,總要給個原因吧。”寧美麗皺緊眉頭,已經覺出不對勁。
陳忠歎息:“給原因了啊,說是上頭最近開始重點排查企業貸款項目,所以有些擦邊球他們很難操作,要我們按章辦事!”
你妹!
寧美麗將手裏的包往桌上一扔,結果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導致小腹一陣抽痛,她“嘶—”地一聲,陳忠趕緊扶住她。
“小心肚子裏的孩子,趕緊坐下。”
將寧美麗扶到椅上,陳忠再次歎氣,說:“貸款的事你暫時別管了,我會想辦法跟銀行協調。”
寧美麗“嗯”了一聲,用手蓋在小腹上,略疲憊地靠上椅背,耳邊突然浮現上次去齊氏的時候,齊以翔的一句話:“沈氏我是要定了,就算你不肯鬆手,我也有一千種辦法讓你來求我!”
還有梅香對她說的:“寧美麗,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哦,因為以翔說:可能這幾天會送你一份大禮,千萬不要死了,沒命收禮!”
難道又是齊以翔在其中搗鬼?
到了下午的時候已經有四家銀行打電話來,要求沈氏必須在一周之內將快要到期的貸款一次性償清。
寧美麗試圖約他們見麵詳談,但得到的答案卻是“沒時間”,“不方便”。
寧美麗基本上已經確定,這其中肯定有人搞鬼,不然銀行不可能像約好了似地上門來催債。
可事實是沈氏確實有好幾筆貸款即將到期,而一旦貸款到期之後無力償還,銀行便會強製性低價拋售沈氏抵押的股份。
寧美麗曾經見過一個血淋淋的案例。某港股上市企業因為拖欠銀行貸款,被聯名起訴。強製性低價拋售所押股份,導致股價被腰斬,一夜之間蒸掉6o%的市值,最終因為無力償還貸款而被銀行清算。
從一間上規模的港股上市企業到破產,前後不過一個月的時間。
所以寧美麗知道公司股份被銀行強製性低價拋售的嚴重性,絕對不能讓沈氏走到這一步,一旦走到這一步,那麼就代表離破產也不遠了。
陳忠連夜將沈氏快要到期的銀行貸款全部理了出來,上報給寧美麗的金額,一共是24個億。
24個億,寧美麗簡直想死,她從哪裏去變這24個億出來,而且還必須在這麼短的時間裏。
“要不,你去求下莫佑銘?”陳忠見她一籌莫展,懷了身孕還要如此操勞,於是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結果寧美麗立即反駁:“絕對不行,我們已經離婚了,他沒有理由再幫我。”
“可你們畢竟做了幾年的夫妻,多少有些感情的吧?況且你肚裏還懷著他的孩子,就衝這一點,他也應該幫你。”
陳忠說的有理有據,可他卻不知道,寧美麗腹中骨肉並非是莫佑銘的,更何況她那天在墨西哥餐廳已經把話都說絕了,他那麼堅持不會跟她離婚都把離婚協議書寄給了她,怎麼可能再幫她。
“不會的,他不會再幫我,再說就算他願意再幫我,我也不會接受。”寧美麗閉起眼睛,整個上身都靠在椅上,疲憊地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讓我自己靜一靜……”
陳忠見她這樣,也隻能暫時出去。
整個辦公室一下清靜下來,寧美麗還是閉著眼睛,耳邊齊以翔的那句話卻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