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一進入寢室,就覺得陰氣森森。小丙沉著臉,開始蹂躪他的枕頭。這是他發泄情緒最好的方式,不過按理說小丙一般很少有情緒,他的枕頭很不容易地堅持了三年,估計要在第四年陣亡了。川楓又去上自習了,這年頭也就他這樣心靜如水的和尚還能耐得住。從大一到大三,川楓每天說話的次數超不過三十次,加之人長得比較帥,被班裏僅剩的五大恐龍評為流川楓樣的人。我坐在川楓的椅子上,開始盯著小丙以防他做出什麼過激行為,兔爺不在,這事也隻能交給我了。
小丙把枕頭揉成球形,忽然停下手,枕頭就在他懷裏來了個鯉魚打挺。
我說,小丙,我櫃子裏麵還有個枕頭。
小丙看著我,眼露凶光地說,樂唐,你實話告訴我,我是個好男人嗎?
我說,鐵定是,你長得帥,人溫柔體貼,就是太木頭了。
小丙歎口氣繼續說,看來這事是沒戲了。
等到兔爺回來,我才知道小丙怎麼了。兔爺給小丙介紹了個英語係大二的學妹,小丙看人家看上人家了,差點就非她不娶了。沒有按照兔爺的指揮,小丙衝動出擊,結果被學妹回絕。他在跟兔爺的夜談中又一次像是複讀機一樣重複著:她說,我是她哥哥,從來就沒有往那方麵想過……
兔爺在旁安慰,小丙卻越說越厲害。川楓從夢中被吵醒,冷冷地說,我們都這麼老了,誰還要我們這種爛尾樓,你別糟蹋人家了。
沉默,似乎川楓的話把大家都凍結了。我帶頭歎了口氣,隨後寢室響起四聲歎息。
唐朝幾經易主,現在的店主是個中年女人,我們叫她準姐。唐朝裏,就屬她最有傳奇性,據說當初為了追隨出國的丈夫,一路追到中東,後來在美國辦了離婚手續。她在唐朝不常露麵,以致於不常去唐朝的人都不知道店主是誰。
我不敢在寢室寫簡曆,那帶著胡扯性質的簡曆難免會引發兔爺的冷嘲熱諷。柏嫣給我發來一份簡曆的模板,她說,你改改就能用。
我到唐朝,打開那張柏嫣發的簡曆時,準姐正好從唐朝的後門進來,她拿著一瓶布滿灰塵的酒瓶。我從筆記本上探出頭跟她打招呼,準姐伸手遞給我一個杯子。她說,你小子幸運,這瓶酒是我今天剛翻出來的,誰知道是哪年的,不過這麼髒八成有些年限了。我倆就在這喝一杯。
我點點頭,把電腦換了角度放到一邊。
準姐瞟了一眼說,這麼薄薄一張紙,就完了,像極了我當初的離婚書。
我說,準姐您那還有個印章、封皮什麼的。
準姐繼續說,完了就完了,還非要扯出個什麼證明,瞎折騰。
我笑著說,我這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
準姐恍然大悟說,樂唐,你大四了啊。
我不知說什麼,頑皮地朝著準姐聳聳肩。
我寫完那張簡曆一共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準姐說話總是很精準,她要找你喝酒那肯定隻是喝酒,找你聊天就是聊天。我喝了兩杯酒,在剛剛察覺到味道不錯的時候,準姐就已經收拾好空酒瓶離開了。
我把簡曆發給柏嫣的時候,就已經預感到她一定會打電話來。我的簡曆一共隻寫了姓名和性別一欄。
柏嫣問我,你寫完了?你真的寫完了?你真的真的寫完了?
我手握著電話說,寫完了。
柏嫣在另一端開始大叫,她厲聲罵道,樂唐,你腦子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