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書·淚 債 3
我們的第一次見麵,我對你並沒有太多好感。即使你長得星目劍眉,像是武俠小說裏的俠者。我們的父親,川禪毅,葉城一中的物理老師。永遠帶著一副茶色眼鏡,將深陷的眼窩隱藏在後麵,身材消瘦,喜歡穿一件白襯衣,遠些看去像是飄著的紙人。我第一見到他時,曾以為母親又會陷入守寡再續的惡性循環中。因為你朝母親腳下吐了一口痰,他隻了揮下手就把你打倒在牆角,我才意識到如此瘦弱的身體竟然可以爆發出巨大的能量。
那時,你不願叫我母親,我也不願意叫你父親。這種尷尬,在你爸我媽的脅迫下瓦解,我們還是屈服了。你為了發泄不滿,一直沒有叫我弟弟。我也沒有叫你哥哥。你叫我小癟三或者毛頭。我直呼你的大名--川莫。父母曾經因為這事對你我進行過說教,不過你我都是那種不打不服的類型,這樣的稱呼一直延續到父母習以為常。
你父親,不對,是我們的父親。請允許我稱呼他為父親,即使他所給予我們的傷痛那樣濃烈,還是無法回避。
你上初中是父親托關係把你送進葉城一中的,你學習一直都不好,幸運的是小學升初中並不需要按成績卡人。你自從上了初中就很少回家,我對你的印象似乎就此停止在你戲謔地叫我小癟三或毛頭的時候。我跟著母親到了城南後,兒時的玩伴都遺留在了城北,換了小學也沒有心思再交朋友,就一心撲在了學習上。因為學習成績好的緣故,父親對我很好,我曾以為那是因為你跟他的矛盾已經達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你一個月隻回家一次,即使你的中學距離家不過隻有十分鍾的步程。你回來時常是夜裏,我總在即將入睡前從虛掩的房門瞥見你。父親冷對你,母親礙於身份不好直接對你進行管教。我關上門,閉上眼睛隻是聽到客廳裏傳來父親暴躁的喘息聲。
你那樣的倔強,從來不在父親的拳腳下發出一點呻吟。父親打你打累了,你就伸手要錢,父親把錢甩給你,你關門離去。
窗簾被母親加蓋了遮光布,眼裏隻剩下純粹的黑暗,耳畔是父親的喘息與你平淡如水的話語。
我們分開後的一年裏,我見到你的機會也隻有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