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書·淚 債 7
我兀自停住，搜尋著身後父親的聲音，隻聽到了一聲淹沒在話語中的歎息。
學校的大字報每日都貼，紅色的是喜訊，比如某某又在全國數學競賽中獲得幾等獎。白色的是通告，比如某某曠課多少天勒令退學。這樣的紅白報把教學樓前的黑板填滿，不過對於一中這樣的好學校來說，紅顯然是多於白的。
學生們的興趣因為數量差距的緣故都集中在白報上，我在擁簇的人群中看到白報上你的名字，我無心再去看你名字之後贅述的那些文字。我轉身離去，與身後的父親四目相對。
茶色的鏡片下，他的眼睛像是結了霜。
一中這種學校，從來就不缺少新鮮事。整個葉城最優秀的人、最有權勢的人、最有錢的人幾乎都聚集在一中這塊巴掌地上。父親那時帶的是畢業班，而整個畢業班裏名氣最大的人是木城。關於他的傳聞很多，但基本上是壞的事情多些。他在一中不安分，隔三岔五的就會做出些讓教導主任頭疼的事情，曠課、抽煙對於木城而言已經習以為常了。讓大家驚異的是即使這樣，他的名字也從來沒有上過白報。
木城的名字在你跟父親的爭吵中，反複出現，成為了你倆據理力爭的戰地。我不知你那時已經跟著木城了，成了大家所說的某某人的小弟。在那種歲月裏，古惑仔的風氣在大街小巷都能聞到。兄弟義氣演化成拉幫結派，隻是還沒落俗到起些“青龍幫”會名的地步。
父親帶的班是木城他們班，作為班主任的父親自然知道木城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極力地管教你，卻遭到奮力抵抗，隻好抓住源頭，以老師的身份管教木城。在所有的老師都對木城放之任之的時候，父親卻樂此不疲。木城不吃這一套，跟父親的矛盾越發的深。
你那時正好找到知音與木城同仇敵愾，對父親的抵抗越來越強悍。
我見到木城時是在父親的辦公室，鄰桌的老師叫來木城商量翌日公開課的事情。
我的課你明天可不可以不用來？
哦。
那記得把你的桌子先搬到別的班級去。
哦。
我抬頭看見陽光順著木城的臉蔓延開來，毫無波瀾。木城聽完這些話，站起身來，那位老師卑葸地送他出去。木城消瘦卻精幹的背影消失後那位老師長舒一口氣。父親聽到，呷了一口茶，把杯子重重放到桌上。
哐啷，整個世界似乎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