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書·木偶之春 3
言遼摟住百合,百合才鬆了我的手。
院長站在背後,陽光暈染著她的身影。我恍惚看見她,頷首微笑。
自我進入這裏,心裏就埋進了兩顆種子,漸漸長成兩棵大樹,盤根錯節的纏繞在一起,彼此扭曲著,無法分開。一棵樹上結滿了自我保護的果子,我不希望有人來讓我回歸,那樣假惺惺的善意讓我惡心;一顆樹上結滿了虛榮的果實,我希望有人讓我回歸,脫離這個滿是灰塵及黴味的院子。
離開孤兒院的時候,全部的孩子都出來送我。沒有傷感,滿目的羨慕就像是溢出的肥皂水,讓我寸步難行。我心想,要是選上的不是我就好了。
言遼讓我上車,我對著他微笑。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那個教我音樂的老師充滿眼淚地看著我,她的憐憫撒了一地。
車子停穩後,我怯怯的不敢下來。百合牽起我的手,她手指冰涼,溫柔地拉著我下了車。我不敢看她,她讓我叫她,媽媽。我像是得了失語症,說不出這兩個字。住進新家後的一個月我才能說出“爸爸,媽媽”,這兩個正常孩子生下來第一個就能學會的詞語。
曾經有著一段時間,我會產生極大的幻覺,以為這裏就是我的家,他們真是我的父母。直到我看見百合躲在臥室長久的凝視一張相片,不自覺的落淚。我輕叩門,她慌忙收起相片。我想問些什麼,她看著我欲言又止。她說,你會知道的,隻是時間問題。
轉眼又是一個寒冬,我還是老毛病,渾身僵硬不能動彈,怏怏度日。他們以為我病了,帶著我四處看醫生,各種生理檢查都無異。
午後,他們看著我,百合坐在我身邊輕撫著我的頭發。她說,你是不是快死了?我很驚異她問出這樣的問題。言遼驚異拉開百合的手,兩人疾步走進臥室,然後是百合歇斯底裏的哭聲。
我那時,聽覺不是很靈敏,聽到的哭聲也是斷斷續續的像是催眠曲。不自覺的竟在一片驚天動地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