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書·殤 陽 6(1 / 1)

冬之書·殤 陽 6

後來看見他在教學樓前貼大字報,是他們攝影協會的展覽宣傳。他邀我去看,那時我正好有考試。要了他的電話,說是等完了去他們宿舍看他的作品。

他拍散落的煙蒂,他拍冬日的樹枝,他拍流浪的野貓,他拍市井裏買菜的婦女。真實、自然、富有生活氣息,是典型的堪的派攝影。我邊看邊搖頭,心想,這廝我是低估了。本以為是生活散漫、無求事事的人。現在才覺是個浪漫派,生活中不乏溫情的人。

忻梓在旁說道,都是些拙作,見不得人的。我看著他,嘴上掛笑說,若是這樣,那豈不是比茜莉特?摩戴爾(英國堪的派的著名攝影家)還要厲害。他笑,哪敢與他比,隻是自己愛好罷了。

從他宿舍出來時,遇到舍監。舍監正好拿著他們影協展覽的冊子,衝我們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說,看在都是同學的份上,你就送我幾張原照可好?他笑,當然可以。

宋詞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時忻梓的名氣就像是這宋詞說的一樣。

後來才知道,那些藏於他包中的信件,也都是些癡情的話語。不過他不在意。他說,藝術是需要耐得住寂寞的。

低年級的女生為了認識他,四處打聽。經過食堂、圖書館的時候總會有女生曖昧地看著他。當然這些都是他後來與我說的,說的時候洋溢著自豪的表情,當即自詡在世潘安。我挖苦道,不過是再版陳世美。

他人眼裏,他的才華,他的俊美。在我看來不過是浮萍般,終將枯萎,終將沉入水底化為一捧黑泥。我們彼此欣賞源於彼此之間保留的神秘,我們都是孤決高傲的人。隱隱中卻都些漂泊感,毫無安定感。都珍惜生命卻都失望於生命。我們索取於倉惶無跡的生命,貪得無厭。得到的卻都是苦難大於幸福。

忻梓總說,苦難是用於讓人便得更加完美。旁人眼裏這是一種癡,而我卻認為這是俏皮的話,源於他對生活的不恭。他習慣於玩弄生活,其實大家到頭來都明了太多時候都是自欺欺人。

以後的社會學導論課,他竟也次次到,我們便談。這老師講的真癟,總是停住。我問他,攝影在行,是否學過繪畫。他說,這是秘密。後來,我約他去看《俄羅斯方舟》。他嚷著,文藝如何高尚,卻敵不過這冗長的對白,睡了過去。

我們宿舍住的近,我住三樓,他住正對的二樓。我在上叮咚作響,他都聽得見。他說,他曉得我何時起床,何時睡覺。我踢踏的拖鞋聲,他都能數得清我走了幾步。

後來,遇到他在畫水粉,我要看他畫得怎樣。他急忙遮住說見不得人的。我說,那你就給我隨便畫些。他便在我手心輕點了顆朱砂痣。那時我成績比他好,他賭氣要超過我。溫習功課時,他依舊會衝參茶給我。最後還是他拿了獎學金,而我正好輸給了他。

忻梓便嚷著,要請我喝酒。我心想,他好不易超過了我,豈能這麼放過他便笑起來,不如叫上些別人也好盡興。忻梓一聽便樂了起來說,正好呢,昨天認識了些英文係的人。

誰曾想來的人那麼多,還有幾對情侶。一路你儂我依,剩下的人也都寂寞難耐,眼神曖昧。這一路燈火輝煌,除卻這些我眼底隻剩下遙遠而黑暗的天空。誰又曾知道我心中的悲哀,想來凡事有跡可循,忻梓也有他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