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番外(一)(1 / 2)

小公主出生的時候正是晴雪之時,天邊的曦光照亮了窗前的梅枝,細小的雪粒子一顆顆的掉下來,就像是一滴滴的雨水,晶瑩剔透,映照萬物。

而昨日裏雪地上的那一灘血水早已被宮人掃去洗淨,連一點血腥味也沒留下,隻餘下周側殷紅如血的紅梅。

年過而立的皇帝已然初具威儀,滿朝上下闔宮內外莫不恭敬。然而,此時的他卻跪坐在殿中,一手抱住這個期盼已久的小女兒,一手握著皇後的手,滿麵慶幸,幾乎潸然淚下。

因為皇後在雪中跌了一跤的緣故,這一胎很是辛苦,掙紮了一天一夜才產下孩子。太醫院吞吞吐吐卻還是和皇帝說了句實話:日後子息怕是艱難。

皇帝聽著也不甚在意——長子已然滿十歲,次子也已經六歲,現下又添了期盼已久的小女兒,已然無所求。他抱著因為不足月而顯得格外稚嫩的小公主,看著皇後疲憊睡顏,頭也不回的淡淡道:“那便給那些宮人留個全屍吧,也算是賀皇後誕公主之大喜。”

世人皆知,皇後獨寵於宮室,甚至可以幹預朝政,推行新政。有人羨慕,自然有人厭恨。

而那些失卻故土的倭人、因為商稅新政備受打擊的晉商一黨......他們對皇後自然是厭恨多過羨慕。所以,懷著身孕的皇後才會在雪地裏“滑到”,產室裏才會被揪出心懷叵測的醫女。

然而,經此一事,內宮杖斃百餘人,全都是塞著嘴一棍一棍的打死,無聲無息的在雪地上拖出累累血痕,便是那些觀望之人也終於明白了看似仁弱寬厚的皇帝不可輕觸的逆鱗。至此,無論是朝野還是內宮都噤若寒蟬,安靜許久。

皇帝倒覺得有些疲憊,他隱約明白了先帝為何避居西苑。

好在,皇後昏昏沉沉躺了兩日,總算是醒了。她的精神也很好,第一句話就是:“我睡了多久?”還未等皇帝應聲,她又問道,“是女兒吧?名字取好了嗎?”

皇帝緊繃了好幾日的臉一時繃不住,很是羞慚,麵頰紅了紅,掩飾似的低了頭:“唔,名字當然想好了......”他眼角餘光往左右瞥了瞥,看到鑲嵌在床榻上的夜明珠,忽然福至心靈的道,“叫寶珠好不好?大俗大雅。她可是我和你最最寶愛的明珠!”

李清漪神色古怪,好半天才看他幾眼:“好是好啦......”她憐憫的目光就像是看著永遠也不能及格的學渣,含蓄委婉的道,“唔,因為姓朱,叫‘朱寶珠’的話,這樣會不會有點怪?”

皇帝硬撐著“學渣最後一點尊嚴”,死也不肯改了,梗著脖子道:“明明很好聽啊。”他故意低頭逗女兒,問女兒道,“你也這麼覺得對不對?朱寶珠這個名字很好聽對不對?”

“......啊?”小公主莫名其妙的看著皇帝,眨了眨她明亮的杏眸,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張大,然後不以為然的打了個哈欠。

皇帝和皇後一時也忘了爭執,瞧著女兒發傻,異口同聲的道:

“哎呀,她打哈欠的樣子也很可愛呢~~~~~~”

就這樣,朱寶珠無知無覺的錯過唯一一次改名的機會,之後抓狂無數次還是沒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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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要真說的話,小公主比不上大哥哥聰明,也沒有二哥哥美貌,她算是再普通不過的孩子。她就像是普通孩子一樣愛哭愛鬧愛撒嬌,偏偏還比普通的孩子嬌氣一百倍。

好在她運氣很不錯,是兄妹三個裏唯一一個喝母乳,跟著爹娘一起睡的——雖然一歲會說話的時候被皇帝強行移去偏殿了。簡而言之,她是被父母捧在掌心裏,小心翼翼的嬌寵長大的孩子。

到了小公主一歲半會說話、會走路的時候,那簡直是宮裏會移動的大災難。她拉著大哥哥要“騎馬馬”,在二哥哥最心愛的書冊上畫畫......等她作完一大通死,最後卻鑽進皇帝皇後的懷裏,眨眨和皇後一模一樣的杏眼,可憐巴巴的裝無辜。

那沒心沒肺的樣子簡直能把人氣得咬牙。

然而,皇帝半點也沒覺得自家女兒調皮得太過分,他把那對早夭的長女的愛也一並給了小女兒,滿心滿心的期盼著這唯一的女兒能夠健康快樂的長大。

待得五歲的小女兒健康過頭、歡歡喜喜滿地跑,成了宮中無人敢惹的一霸後,皇帝反倒憂心忡忡的和皇後道:“咱們家的珠珠長得這般好,也不知哪家的孩子能配得上她呢......”他掰著指頭念叨開來,“高師傅家的外孫長得不大好看,張居正的孫子一板一眼不討人喜歡,戚繼光那兒子也實在虎頭虎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