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應天運故作神秘,一路上隻是跟柳茂說看好戲,卻不說具體是什麼事,柳茂隻是問話,應天運就是催促他快點走。
他瞧著這方向,似乎正往油鋪去,便問道:“是不是昨日梁三被打的事情,聽說你去了衙門,難不成你告官去了?不不,我不去了。”
“我幫你好兄弟報仇,你怎麼不去,再說隻是讓你看戲,又不要你打架,怕什麼了?”應天運將柳茂使勁一抓,任他掙紮,也脫不開手,他嘻嘻笑道:“比你多吃了多少年的飯,難不成拗不過你?”
柳茂怒道:“你放開手,我不去!”
應天運道:“看你生氣的樣子,更顯得像個女孩子家,今天讓你看看,說不定對你壯一壯男子漢氣概有用呢。”
“到底要做什麼?”
“別急,咱們慢慢等著,好戲還沒開場呢!”
“好戲,你一直說,又不說明白,萬一把我害了,我找誰說理去?”
“嗯,你小子,就這麼不信任我?”
“你一天瘋瘋癲癲的,而且不是好人。”
“我怎麼不是好人了?”應天運被他這一說,氣上來了,撂開手,問道:“你說說,我怎麼不是好人?哪裏害過你!”
“你昨日給梁三賣的藥是從別人那裏便宜買的,肯定是不好的藥,治不好人還坑錢。”
“你怎麼知道不是好藥?況且那藥的錢可並不算貴。”
“這……總之你是在騙人,你又不是大夫,怎麼會看病?”
應天運道:“你很了解我嗎?”
他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你都不算了解我,怎麼知道我賣假藥,是騙人的呢?又怎麼知道我沒學過醫術,當不了大夫?”
“我……”柳茂忽覺得說不出什麼道理。其實他隻是聽張秋說應天運其人其事,祝前年和唐大嫂又經常調侃和勸應天運做些正事,而且這麼些日子也覺得他有些不正經,所以就以為他是坑梁三錢的。
“哼,我知道你這小子心裏不壞,隻是耳朵軟,沒多少主見,小張一個女孩子家喜歡說三道四,卻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雖不愛騙人,但說出的話都是孩子見識,你是個男兒,做事識人怎麼能聽別人一麵之詞?今兒的事和你無關,隻是幫你那個朋友一個忙,還要教訓一些人,總之,是一件好事。”
“好事?”
“你別多問,隻要看著,總行了吧,掌櫃的扣你的錢,算我賬上。”
“行。”柳茂心裏嘀咕,不過應天運這樣堅持,於是也不免好奇,便答應了。
果然不出柳茂所料,兩人就到了油鋪,走進去,元掌櫃正在指揮人搬東西,還有工匠在熬漿,木匠比著鋸子,吵吵嚷嚷的。他長的斯斯文文,但嗓門挺大,各處招呼像喊號子一樣,如此看,這店麵似乎要翻新。
兩人看了一遭,梁三卻不在,應天運道:“嘿,我說了幾次叫他在這裏等我,怎麼不在?”
“喂,他在不在和這個事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你不知道嗎?我這是要幫他出氣,懲惡揚善。”
“懲惡揚善?你是要對付誰……你不會想替他報複伍家那夥人?”
“哼哼,他楊二癩子總做些喪盡天良的事情,不知狗仗人勢的瞞著伍善人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今番乘著這個機會,我就好好給他點苦頭吃,把牙齒給他弄掉幾顆,記住了教訓,以後就不會咬人了。”應天運淡淡笑道。
“你瘋了,難道你不怕他們知道了打你,這夥人下手可狠了!”
應天運道:“這些莽夫哪裏會知道我幹了什麼,而且他們無話可說的。”
“那你讓誰打他?”
“打他?”應天運驚愕道:“我可不會打架,再說也不能讓你打。”
“梁三昨兒才挨了打,他不會打的。”
“哈哈,安心啦,他們不敢打的。”
柳茂隻覺擔心,卻又不好意思走,一扭頭,就看到梁三從店裏走出來,元掌櫃一見他,板著個臉,說道:“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沒本事就不要出去惹禍,現在被人打得像開醬鋪的了,要不是看在我與你爹是舊相識,你也不用在這幹了。”
梁三身子發抖,眼裏滿懷悲憤,卻又不敢發作出來,隻是瞪著元掌櫃。那元掌櫃似乎知道是怎麼回事,歎息一聲,道:“得了,今天沒什麼事,去休息休息。”
應天運招呼著梁三出來,道:“你怎麼樣了?”
“傷還痛不痛?”
梁三僵著臉,道:“你給的藥有點效果,不過你說今天要報仇,說罷,怎麼做?”
應天運笑道:“你不擔心了?”
“我沒有辦法,既然你有辦法,我就聽你的!隻要你幫我出這口惡氣,我就……”
“也不是要你報答,你是柳茂的朋友,自然也是我朋友,而且楊二癩子那家夥人模狗樣的,早想給他一頓教訓。”
“怎麼做?”
柳茂道:“你們都還沒說好啊?到底怎麼做?”
應天運道:“其實倒也簡單,梁三,你去伍家門口吵鬧,將楊盛一夥惹出來。”
“這……”
“你這不是又讓他去挨打麼?”
“我還沒講完,等聽到動靜,你就跑,往南跑,一直跑到紅沙街。”
梁三道:“紅沙街,染坊,我去那裏幹什麼?”
“你隻要跑,不算很長的路,等到那裏,我和柳茂接應你,好戲正要開始。”
“真的嗎?”
“你得相信我。柳茂,咱們立刻就走。”
“去做什麼?”
“去紅沙街啊,先走一步,我們需要準備一下,梁三,你大約一炷香時間後就去引他們出來。”
“好。”梁三心下一橫,果斷說道,隻要能出這口惡氣,怎麼都行!
柳茂隨著應天運先是拐到打鐵的的老何那裏借了兩根廢鐵棍,沉甸甸的。
“你要用這個打架啊?”
“打什麼架,嚇唬人的!這東西怎麼也有三四十斤,我掄起來都費勁,還能做兵器麼?待會兒你隻要將這個擱在手裏,不要說話,不要動聲色,看著就行。”
“那他們打我們怎麼辦?”
“你囉嗦什麼,我說了他們不敢打,而且還要遭殃。”
紅沙街,兩邊都是染料作坊,一般都是下午開工,這時人非常少。柳茂道:“你說這裏都沒人,被打一頓誰都不知道,豈不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我聽梁三說過,那楊盛把人腿都打斷過。”
“你腦子裏都想著怎麼被打?這回咱就不能治治他了?”
“可我覺得你打不過他啊,而且咱們人也少。”
“人少未必打不過,柳茂,我看還有些空閑,你去前麵買點燕尾糕來吃,免得讓你給我說煩了。”說罷,他掏出錢來,還真個大方。
過了一會兒,柳茂回來,看應天運還待在原地,微笑看著自己,於是問道:“你不擔心啊?”
“我怕的話早就跑了。”他哈哈一笑,用手抓了吃了兩片。
此時,那羅海羅捕頭和兩名捕役正藏在離兩人不遠的木架板後麵。原來他昨日就與羅海商議此事,一聽是對付楊二癩子,羅海就起了興頭,他也早聽王捕頭說過這人,隻是沒什麼明顯的觸犯朝廷法規的形跡,也沒多少證據,而且有一次楊二癩子與羅海打哈哈,態度中充滿了不屑與挑釁,沒有犯事,就辦不了他,如今有這個機會,羅海豈能放過他?
應天運正與柳茂又說起自己以前的事情,忽然有人大喝:“別跑,臭小子,找死!”
梁三飛奔著朝這邊來,後麵跟著十幾個手裏裹著家夥的人,帶頭的正是癩子楊盛。
也許是心裏害怕極了,梁三一看到兩人,就加緊了腳步,躲在了應天運身後。
應天運將鐵棍往身前杵著,大喝道:“站住!你們要幹什麼?”柳茂心裏恐慌,但還是也將鐵棍攥在手裏,露在眾人麵前。
楊盛等人見這個陣勢,不知來曆,連忙停下,道:“你是什麼人?”
“哼,這是我兄弟,你們追他是要打他嗎?”
“不錯。”楊二癩子直接道,他沒理由被這兩個家夥,兩根鐵疙瘩嚇住:“你是要替他出頭咯?”
旁邊的伍家護衛冷冷笑道:“又是裝大頭麼?小鱉孫,當真沒聽過楊大哥的威名?”
“我呸!”應天運道:“罵名臭名才對,楊二癩子,我可認識你。”
“哼?”楊盛聽他如此稱呼自己,不由得火冒三丈,卻道:“閣下何必管那麼多?他隻不過是個油鋪的小夥計,值得和我們過不去嗎?”他的那些手下一聽有些愣了,要是有人敢直接叫他楊二癩子,楊盛絕對會翻臉,那人會遭到毫不留情的毒打。不過經曆了那日被馬夫人一個女人打的七葷八素的事情,楊盛就知道人不可貌相,他學過幾年武功,但沒多上心,一般普通人倒是能對付幾個,如果碰到名家高手,那隻有挨打的份了。他印象中沒有應天運這號人,此時看他麵對自己這麼多人一點不慌,怕是什麼武林門派的人,被打一頓事小,有時候還會惹上大麻煩。
“我說過了,今日你不能打他,還得給他道歉。”
“什麼?”那手下一人忍不住叫道:“你狂什麼狂?”他從衣服中抽出一把匕首,道:“我倒要看看你個狗雜種有什麼能耐!”
應天運哼道:“別急,我問你,你們昨日是不是打了他一頓,還打得不輕,無緣無故的。”
一人道:“怎麼無緣無故的,他背後嚼舌根子。剛才還當眾辱罵楊大哥。”
“哦?那剛才你們罵我,我是不是可以打你們?”
“你試試!”他們高聲嚷起來,一身材矮壯的黑臉小子道:“楊大哥,怕什麼,這家夥沒什麼特殊之處,他唬咱們呢!旁邊那小子更不用提,我一拳就打死他。”
楊盛道:“你到底放不放人?”
應天運道:“慢,我有些事要說下,免得以後麻煩,把賬一並算了。”
“賬,什麼賬?”楊盛暗道:“莫不是來尋仇的?”
“我問你,一個月前,你是不是把王街的孫老師給打了?”
“哼,是又如何?難道你和他也認識,要給他報仇麼。”
“還有在曹家酒樓裏白吃白喝,前幾天還因為這個把曹家少爺曹盧也給打了,吃霸王餐,還騎到別人頭上拉屎拉尿,還有王法嗎?你不要急,我還沒說完,寒露那日你猥褻戴郎中的千金,被郎中看見,你還說些下流的話,把戴郎中氣病在床,半個多月才好,到現在心裏還憋著氣沒有開館。還有王鐵匠的兒子,你攛掇他偷鐵出來讓你們耍,把鐵匠給客人預備下的都拿走了,害得別人賠了不少錢。你說說你,楊二癩子,你做過多少恃強淩弱,傷風敗俗的事情,如今咱鎮上一提到你,便個個不齒,不過你當是別人怕你?不過是看在伍善人的麵子不與你計較,否則就憑著你,早教別人打死了,我聽說前幾日你不是被馬夫人收拾一頓了嗎?嗬,真是大快人心,你也算是遇到橫的了,怎麼不見你動手?”
楊盛被這言語羞辱一番,正戳到他痛處,臉色陰沉,手裏的鐵棍握的緊了緊,他旁邊的黑臉小子正是王鐵匠的兒子,如今也是聽到楊盛等人被罵,一招呼,還有不少平日裏與他們廝混的少年們就都跟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