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新歲之宴(1 / 2)

新歲這天,整個南京城沉浸在了歡樂的海洋中。大街上人流如織、摩肩接踵。猜燈謎的、演皮影戲的、賣冰糖葫蘆的,引得無數孩童爭先簇擁,一年都沒有出過門的女孩子們到了這天也畫上了精致地妝容,與家人、朋友一起上街看景。至於酒樓飯店、胭脂鋪、綢緞莊更是顧客盈門,人聲鼎沸。

而僅僅一牆之隔的大內皇宮卻相形見絀,顯得有些冷清。因為徐楓隻撥了一千兩銀子給皇家過年,自然是一個銅板恨不得掰兩半花。宮人們開始抱怨這位新來的戶部侍郎不懂人事、不通情理。張有譽是徐楓的頂頭上司,他本有權幹涉的,但沒有這麼做。他是想看看,阮大铖和馬士英會作何表示。

銀子不夠,露天的大戲自然是演不成了。阮大铖便湊了十來個樂工和伶人,在奉天殿內演了幾出老生常談的舊戲,看得朱由崧唉聲連連。

近侍王肇基湊上去問道:“陛下何以自苦?想來是故國未複,心生煩惱嗎?”

朱由崧坐在龍椅上,以手支頭,答道:“不是。隻是梨園殊少佳者。”這話是說梨園行裏沒有名角,一句赤裸裸地抱怨。

所有人都知道,他抱怨的對象就是徐楓。但這話不能挑明了,否則就會給人造成皇帝玩物喪誌的惡劣印象。

“這……”王肇基略微地吃了一驚。他抬起頭與對麵的阮大铖對了一下眼神。阮大铖麵含微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王肇基才又低聲說:“此話怎能由陛下親口說出?”

朱由崧沒精打采地瞥了王肇基一眼,說:“去宣朕的旨意,把徐楓找來。”

“陛下要見徐楓?”王肇基有些吃驚地問。

也無怪乎王肇基驚訝。自打徐楓來到南京以後,無論是上朝覲見,還是受官謝恩,朱由崧都選擇了避而不見,甚至聲音都不讓他聽到。群臣和太監們自然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這位爺奇怪的事倒也不隻這一件,所以大家雖然疑惑,卻也不怎麼在意。想來是皇帝實在忍無可忍,要親自見一見徐楓了。

阮大铖微微笑了,端起酒杯來呷了一口,才起身奏道:“啟稟皇上,今日是新歲,臣打算邀集一些好友和同僚過府一敘,這裏頭也包括了徐楓。”

朱由崧的眼神中綻放出了光彩,不禁把身子坐直了,問:“阮卿的府上可有戲看?”

阮大铖笑答:“臣的戲班子已在宮裏了。臣與大夥隻論詩詞茶畫,不看戲了。”

“哦。”朱由崧的語氣中透著失望和無奈。“既然如此,阮卿就快快回去吧,不要因朕的緣故,讓你失信於人。徐楓……明日再見吧。”

阮大铖深鞠一躬,道:“多謝陛下垂愛。那臣就先告退了。”

朱由崧淡淡地揚了揚手,目送阮大铖退出了奉天殿。王肇基望著這冷冷清清地戲曲表演,便又問道:“陛下,那這戲……”

“不看了。”朱由崧站起身來就要走,臨走時指著戲台上一個演青衣的女子說:“今夜你留下來,侍寢。”

那姑娘聞言一驚,呆在了當場。周圍的幾個演員也都愣住了,鼓樂聲也戛然而止。他們相顧無言,眼神中滿是驚訝,而那姑娘的眼中更是淒惶神色。朱由崧沒再說什麼,由王肇基伴著緩緩走了。

阮大铖懷著舒暢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所邀來的賓客也都一個不落地盡數來了。他們由管家和下人們伺候著喝茶吃點心,彼此攀談。

“呦!大夥都來了。哎呀哎呀,倒是阮某人遲到了,哈哈哈……”阮大铖搖著折扇,談笑風生地步入了客廳。賓客們紛紛起身相迎。工科給事中李清端著茶迎上去說:“阮大人從龍伴駕,何等光榮,又是何等為難。我們自然曉得。”

阮大铖手抱折扇衝他微施了一禮,表示謝意,說:“李大人,今日來的都是我阮某人的貴客,就不要一口一個大人地叫著了,叫我圓海吧。”

李清也是哈哈大笑,說:“圓海兄,虛位以待了。”

徐楓坐在一個較為僻靜地角落,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他對官場上這些阿諛諂媚非常地不屑,因此也就不想參與。可當錢謙益來時,竟坐在了自己的身旁,似乎是有意來攀談的。

“徐老弟,敢問表字?”錢謙益坐下之後第一句話便這樣問道。

徐楓正了正身子,尷尬地笑著說:“慚愧,在下姓徐名楓,沒……沒有字。”

“哦?”錢謙益皺眉一愣,不禁又哈哈笑了起來,說:“看來徐老弟也是寒門出身,隻有名無字。”

“是,在下出身卑微,今日蒞臨阮府,實在是誠惶誠恐。”徐楓低著頭,沒有直視錢謙益。

“徐老弟不必過謙,左帥也是貧苦人家出身,沒有表字的。”錢謙益接過管家遞來的茶盅,如此說道。

“哦。”徐楓點了點頭,心裏想著:“原來古人也不是人人都有字的。倒也對,記載在史書上的大多是大人物,貧苦人家默默無聞,誰又在乎他們有沒有什麼表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