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血脈而已,真的有這麼重要麼?”謝凝憐憫地看著拚盡最後一點力氣也要掙紮的美男子,雙手攏在袖中,點頭道:“不錯,你的胎記沒問題,也確實是先帝的骨肉,朕所利用的,不過就是一個你不知道的秘密而已。”
她含笑輕聲道:“你當年騙走琴半夏的心時,可曾知道,皇家的胎記男女不同,男子的胎記為頭生雙角的角龍,女眷的胎記為無角的螭龍。而且所有的胎記,父傳母不傳。”
他就是先帝的血脈,他身上的胎記沒有問題,就是真正的胎記,這一點太後必定知道。但太後作為唯一一個見過先帝胎記並且活著的人,早已被謝凝拉攏收買,隻要太後說他背上的胎記是假的,再經過謝凝的胎記、大長公主的胎記一印證,證明確實兩者的胎記確實不同,就能給告訴天下人他的胎記是假的。
這是汙蔑,但天下或許隻有謝凝、陸離、太後三個人知道。
“所以白芷身上的胎記確實是我傳給她的,我本就是父皇的兒子!”景淵激動地嘶吼,“謝凝,你好陰險!竟然勾結太後等一幹女流陷害我!我才是先帝之子,我才是皇位的主人!”
“是麼?”謝凝含笑問道,“你以為當年你的母親楚妍不曾將你的身世告訴先帝麼?胎記這般直接確鑿的證據,先帝如何否認?然而二十五年來,先帝從未想過承認你這個兒子,哪怕在他奄奄一息之時,也要頂著最後一口氣,將皇位傳給朕。景淵,七哥哥,皇兄,你對先帝倒是一片慕孺之情,可先帝心中,巴不得沒有你這個兒子呢。”
景淵一呆,因為他從小就被母妃楚妍耳提麵命地念著,他是皇子,他是皇家血脈,他是要做皇帝的。於是在一次次被景曇冷眼、漠視甚至厭惡之時,他總會想自己的父親乃是天下最尊貴的皇帝,隻要他知道自己是他的兒子,一定會給他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將那個最尊貴的位置傳給他。
而二十多年來,他無數次見到隆昌帝,明知那龍椅上的男人便是他的生身父親,卻不知為何從未將自己身世的秘密告知他,叫他一聲父皇。景淵一直告訴自己是時機未到,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什麼時機,而是他打心底知道,他的父親將他視為恥辱,永永遠遠也不會承認他這個兒子的。
“原來……原來我不是輸給你,而是輸給了父皇的偏心……”景淵的眼角仍然不斷地掉著眼淚,隻是此刻已不知這淚水究竟是因為中了相思淚之毒,還是因為明白了父親的狠心,傷痛欲絕。
“不,你錯了,你敗給的就是朕。”謝凝揚起下巴,高傲道:“你有一萬個機會能篡位,但朕有一萬零一種方法教你死無葬身之地。今日你身藏皇族血脈卻必須以汝陽王之子的身份死去,你的母妃因你而背負淫/蕩、不貞、無恥的罪名,並非因為其他,恰恰是源於——你,無論心智、謀略、果斷、胸襟、氣魄、手段,都不如朕。”
“朕從一無所有、被迫修道的公主到如今手握權柄、殺伐天下的女帝,靠的從來不是先帝的仁慈,而是陸離的謀劃與朕的智慧!”
謝凝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落在寂靜的天牢之中,無限清晰,她微笑著,看著景淵,緩緩道:“朕,便是天命所歸!”
景淵看著眼前的女子,她臉上明明有一道疤痕,卻更顯容貌秀美。她並無滿頭珠翠,然而一支白玉龍形發簪已將她襯得高嚴,金絲繡成的鳳尾外袍不能奪去她的容光,深紅的襦裙更為她增添威嚴。她不需要任何金冠、利劍,不需要千萬人的前呼後擁、頂禮跪拜,不需要“萬歲”的山呼,就這麼淡淡地站在他麵前,已叫人不敢直視,隻能從心底順從地俯首。
“天命所歸……”景淵喃喃,忽然嘔出一口鮮血,麵色慘白地倒在石床上。
謝凝嘴角勾了勾,走出天牢,吩咐道:“給汝陽王準備參湯,三日後還要對他行剮刑呢,可不能這麼死了,否則朕如何平息民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