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正酣,雅興正濃。
白千裏笑眯眯的摸著自己的白胡子,酒水也不知喝下了多少杯,好在他內力深厚,雖然有些醉意,卻還能壓得住。一雙眼睛落在顧子麟身上,倒是越看越喜歡,隻是可惜了自己沒有孫女,否則一定要嫁給他。
即便結不了姻親倒也不打緊,自己這個長不大的孫子,隻與他結交不過幾日,一下子就如開悟了一般。白千裏自認為一生也算是見多識廣,經曆過大起大落,但是今日在生死之間徘徊後,緊接著再感受詩詞、美酒、兒孫滿堂,完完全全是一種不同的意境了。
縣令許文德久經官場,最善應酬,在席間不顯山不露水,盡顯一個父母官親民之色。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人,從第一印象是不可能看出他貪婪無厭、巧取豪奪、以權謀私的本質。見宴會將罷,眾位賓客意興闌珊,許文德笑著說道:“白老爺子,今日本官除了前來祝壽以外,卻還有一事相求!”
白千裏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同時對許文德的品行也是有所了解的,當即就覺得問題可能不一般,隻是大庭廣眾之下,伸手不打笑臉人,隻能壓抑住內心的種種疑慮道:“許縣令有事明說即可,何需一個‘求’字?豈不是太看不起老夫了?”
“不敢不敢!”許文德連連擺手,細說道:“不用本官多說,眾位也都清楚,最多三個月,這隸川各地征繳的賦稅也都該送來了。當然也與往年一樣,這些稅銀得押送至江陵府。”
押運保送本是白馬鏢局賴以生存的職責,但是這項任務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了,而這一切正是因為霧靈山中的妖怪。吞金噬鐵,刀槍劍戟當然也逃不過妖怪的惡口,然而沒有武器的鏢師還能押得住鏢,完成得了任務嗎?
這問題不用過多探討,因為結果是顯而易見的,白千裏當然更明白,反問道:“縣令大人,這數年以來,你不都是從水路押運稅銀的嗎?怎麼今年起了讓我白馬鏢局押運的心思?”
許文德唉聲歎氣,愁眉苦臉道:“不瞞白老爺子說,本官沒什麼長處,就是這一身骨頭比較硬。曆年來漕幫都是獅子大張口,而且一年比一年張得大,我一個窮縣令哪有許多銀子填補這個虧空?今年隻能拜托白馬鏢局幫本官押鏢,將稅銀安全送往江陵府了!”
白千裏皺眉道:“縣令大人,這件事隻怕還得好好合計合計,這尋常的山匪馬賊,我白馬鏢局倒不在話下。隻是這霧靈山卻難過,況且又是稅銀,可容不得半點閃失。不知這漕幫張了多大的口,能否由我白家起個頭,領著眾鄉紳為你募捐?”
白千裏話音未落,在座的眾賓客都聽明白了,這怕不是漕幫要銀子,而是這縣令許文德借機要銀子。隻不過還從未見過不貪的縣令,再說這許文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隻要不太過分,當然該掏的還得掏。
隻不過這卻是許文德第一次為鄉紳掏銀子感到苦惱,眼珠子微不可查的轉了幾圈,略帶無奈的道:“眾位的好意本官心領了,隻是這一次本官沒有給漕幫留情麵,將他們得罪慘了。他們放出話來,隻要是本縣的稅銀敢從江上走,他們就敢劫下去啊!”
“怎麼?還有這等無法無天的賊人?”
“這可如何是好?漕幫勢大,確實不好得罪!”
“——”
見殿中賓客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許文德也就心滿意足了,卻仍將目光鎖定在白千裏的臉上。
白千裏仍有猶豫,他憑著本能感覺到,這件事絕對不如表麵這麼簡單。正苦思冥想間,白向安卻走了過來,埋下頭附耳低語道:“爹,這是我白馬鏢局的一次機會,如果能借助官府的力量衝開霧靈山,白家的處境就不會這麼艱難了!”
白千裏眉頭緊鎖卻又漸漸舒緩開來,平靜的道:“你決定接這趟鏢?”
白向安肯定的點點頭。
白千裏道:“也好,白家終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既然你想扛起這個責任,那就放心大膽的去做吧!”老人家總是有太多的東西不放心,放不下,就像他一樣。白千裏思來想去想了很多,忽然發現,如果今天沒能被救活呢?如果這不是一場壽宴,而是喪宴呢?到時候該放的就得放,不想放也要放,倒不如帶著閑情逸趣看著自己的子孫能做的怎麼樣。
白千裏將家族決定權交給白向安,很快就和許文德兩人達成了一致的意見,當然時間留給白馬鏢局的並不多。當秋收之後,賦稅征收完畢,就是他們厲兵秣馬,踏進霧靈山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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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鏢局斜對門一家小酒館,雖然平常的生意也不錯,但是今天的客人格外多一些,將酒館幾張桌椅板凳全都坐滿。這些人當然就是等候在此的屈武,以及他的手下和瓦罐幫的一些人。
他們來的很早,早早就在這裏等待著,等著白馬鏢局內的一聲嚎哭,等著賓客的四散而逃。但是事情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沒有嚎哭,沒有悲戚,反而喜氣洋洋,難道大哥那邊的施法出現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