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倒是有趣。霄暝沒有想到景瀚宇這麼容易就放棄了他的複仇計劃,雖然他很想要將景瀚宇招攬到自己重組的朝廷當中,但若是他怎麼都不願意也就算了。
“注意監視。”他這麼吩咐自己的密探,“但要注意千萬不要被發現了。”
好不容易將一些事情處於一個段落,太後和霄凡就來了。在微笑著讓太後放下心之後霄暝倒是說了。
“母後,我和霄凡第一次見麵,能不能讓我們兄弟好好聊聊。”
太後笑起來,“都說金蘭都要有悄悄話,怎麼你們兄弟也喜歡這個。好好,我出去透透氣,你和霄凡好好說說。”
太後出去之後兩兄弟間就沉默了,霄凡一個勁地光顧著看自己的衣角不知道抬頭,也就不知道霄暝的眼神在打量夠了之後變得有些暗淡。
“還習慣嗎?”
“啊?”霄凡抬頭,傻傻地看著霄暝。
霄暝給了他一個笑容,“在這裏還習慣嗎?我知道你以前是住在邊境那裏的。”
“習慣了。”霄凡的聲音很輕。
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還不是很習慣,霄暝不想給他壓力,但是——“跟著明修和戰粟好好學學,他們也算是我的左膀右臂,以後有什麼事多問問他們。”
霄凡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懂得東西是可以去問他們,可是這和他們是霄暝的幫手有什麼關係。
看他呆呆的樣子就知道還不是很明白了,霄暝失聲笑了出來,豈料動作大了一點,立刻就開始咳嗽,一咳嗽又牽連到了胸口的傷口,一下子彎得像隻蝦米。
“啊?怎麼了?”霄凡習慣性地拍拍他的背,以前他爺爺咳嗽的時候他都是這樣幫他拍背的,拍了拍了就能好很多了。
想到爺爺他就想要了那燒焦了的房屋,還有晚上不經意間看到的恐怖畫麵,他的動作停了下來,不過宵暝這個時候已經不咳嗽了。
“沒事。”他揮揮手坐了回去。
胸口的衣服因為動作的關係散開了一點,他因為是在寢室的關係穿得比較單薄。在發現霄凡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胸口的時候才發現心魔留下的黑色五指印露了出來。
玄翎轉移了大部分的傷口,甚至在他自己的胸口也被挪上了五指印,但是這個心魔留下的印記卻依舊消除不掉。
“這個……”霄凡想這是被人抓的吧,什麼人能在霄暝身上抓成這樣,而且那個位置好像是心髒啊,就好像是想要把心髒挖出來一樣。
“沒什麼。”霄暝神態自若地拉好衣服,“鬧著玩的。”
霄凡還真被他騙過去了,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想到了什麼。
“大哥。”這一聲比前麵一聲響亮很多,“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熒惑?”
這已經不是傳言而是事實了,所有的長眼睛的在這兩個人身邊的都看出來了。
“怎麼?”霄暝從自家弟弟臉上看到了害怕,“你不喜歡她。”
霄凡的頭又低了下去,“我還在這裏的時候有天晚上看到她……殺人……”
原來是這樣。霄暝知道霄凡的年紀尚幼,又是長在民間,盡管經曆了戰亂,但從密探探聽出的他並沒有見過那種直接的殺戮。再說熒惑出手——還是有些可怕的。
“霄凡。”他叫著他的名字,“等你以後就知道了,有的時候隻能有流血。”
隻有當小範圍的流血能防止大規模的衝突的時候他們才算贏。
當你想要獲得勝利的時候,如果能用最小的流血來取得,那就如此吧。霄暝的手輕輕地拂過弟弟的發絲,有些無奈的想著那些血絕非白流。
在霄暝執掌了中景之後,那些過往逝去的人都被加上了諸多的封號,也有朝臣反對,但是霄暝不認為那對他們的政局有任何的影響。
景唯作為景姓的最後一位君王諡號為中敬王,熒惑已決定為他戴孝三個月,她是尊敬這位王者的,霄暝也尊重,就憑著這位王者在最後歲月裏的放手讓他們消弭了一場慘烈的爭鬥。
霄凡對熒惑的印象最初是停留在殺人的女妖身上的,但再次的見麵躲在霄暝身後的他發現這個女妖也有溫柔的樣子。尤其是她看霄暝的眼神,真的是好像能說話的眼睛一樣。
“大哥。”霄凡嚴肅地看著他。
“恩?”怎麼呢突然這麼嚴肅。
“熒惑喜歡你。”
“……”原來已經明顯到這個程度了嗎。
“在說什麼呢?”熒惑沒有聽清楚兩兄弟說的是什麼。在開始見到霄凡的時候小少年幾乎以為他認錯了人,但立刻又發現她真的就是那天晚上殺人的女妖。
霄凡條件反射地想要開口,被霄暝一把捂住了嘴巴。
“沒什麼,小孩子淘氣。”
那天霄凡也記起來了,在那天熒惑殺人的時候這個女妖在哭,在為那些死在她手裏的人哭泣。那淚水是那麼晶瑩剔透,讓他看得發呆。
“其實那天我發現有人在的。”熒惑是女妖,怎麼會沒有發現旁邊有人在偷看呢,“但是我下不了手。”
霄家兄弟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幸好幸好。”霄暝嘻嘻笑著,“要不然我要上哪裏去找這個兄弟。”
霄凡也跟著大哥笑了起來。
這個午後他們三個聚在這裏,很希望是永遠……被霄暝掛念的景瀚宇知道身後有人跟著,不止身後,前路上也有不少埋伏著的眼線。他自然知道自己是中景的舊臣,是需要被清肅的對象。他也知道在國都那些以自己的力量奮力抵抗的人都被解除了職務,但好歹他們還活著,還能夠回到家中頤養天年。
前麵是一個小鎮,過了這個小鎮再翻過兩座山就能到達自己的家鄉了,就因為山路的崎嶇和不通才讓他的家鄉保有一份淨土,家鄉時代都沒有什麼人出去,他們在自己的小天地裏辛勤耕耘自己的土地,有上天的恩賜比什麼都好。他們也容易滿足,隻要能夠衣食無憂他們就不喜歡經常接觸外界。毫不誇張地說那就是一個世外桃源,是他最值得珍藏的寶藏。
現在那裏還有瀟然。
想起自家那個有點迷糊的小神醫,景瀚宇的嘴角就忍不住上翹。
就快要見到她了,是不是應該帶點禮物給她?這麼長時間沒有回去,也沒怎麼捎信回去,瀟然的來信他根本就沒回,這小女子會不會跟他耍脾氣?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買了一堆瀟然應該會喜歡的零食和一個笑嗬嗬的彌勒娃娃泥塑,好好包起來藏好,景瀚宇在山路上把自己的馬也放了,以後就不用它再當戰馬了,他從戰爭中解脫了,現在也讓它解脫吧。
這一條山路本是景瀚宇走貫了的,各處的場景也是熟悉非常,所有有一點的變動他就能立刻察覺。
那點詭異或者不能讓常人發現,但景瀚宇在戰場上不是白待的,對殺意的敏銳感知早就被鍛煉得爐火純青。
既然對方不現身,他倒也裝作沒有發現的樣子機向前走。
直到一個轉彎的地方,突然從前方刺出了一把刀。景瀚宇翻身後轉,那刀險險劃破他胸前的衣服,藏在衣襟裏的東西滾落下來撒得路上到處都是。沒有時間讓景瀚宇惋惜,後麵的利箭就飛了過來。閃身向左躲過這一箭,景瀚宇的臉色變化了,沒有想到對方還有弓箭手在背後。一箭之後劍手又纏了上來,景瀚宇空手接招處處落在了下風,弓箭手或許是因為在劍客身後的關係所以在他們兩人纏鬥的時候沒有發箭。
景瀚宇慢慢後退,就在劍客以為他就要得手的時候迎麵飛來一樣東西,他想用劍去擋,可惜慢了一步。
泥塑的彌勒佛在刺客麵門上砸得粉碎,劍客哀號了一聲捂住自己的眼睛,從指縫間流出來的血來看景瀚宇用的勁可不小。在他身後的弓箭手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景瀚宇劈手奪過劍客手中的劍一劍刺去正中弓箭手的胸口,他兩眼一翻就此倒地不動。
就剩下一個重傷的劍客,景瀚宇冷笑。他們的這一組搭檔倒是本事都不錯,就可惜這裏他們占不到地利,在狹窄的小路上劍客放不開手腳,弓箭手在身後又束手束腳,實力就打了折扣吧。
劍橫在脖子上,不說也不行了。
景瀚宇還認識這兩張臉,在跟蹤他的隊伍裏撞到過好幾次了。
“說!為什麼要殺我?”景瀚宇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好笑,要殺他的是誰還不明白,要殺他的理由還不充足。
被他逼到山壁上的劍客吞了口口水,“上麵的命令。”
劍身橫了橫,在劍客脖子上拉開了一個大口子。
“誰的命令?”景瀚宇的聲音都能結冰,對要殺自己的人實在是沒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娘娘。”劍客疼得倒抽口冷氣。
熒惑?那女妖還不肯放過他?
景瀚宇轉念一想,臉色巨變。他們為什麼在這裏動手,這裏是通向他故鄉的唯一道路,可是這裏卻埋伏下了殺手,如果——“她還想要做什麼?”景瀚宇厲聲喝問。
“我說我說。”感覺到橫在脖子上的劍都能割破他的喉嚨,劍客一疊聲地說了出來,“娘娘有命,斬草除根。”
“什麼?”景瀚宇的臉色鐵青。
“就是說——就是說和景將軍有關的人都要殺了。”劍客索性喊了出來。
太可怕了,那將是一場怎樣的屠殺。景瀚宇的劍一用力,刺客的腦袋落了下來,血濺了他一身他也不在乎。
沒有想到還要斬盡殺絕。他明明已經不想再去戰鬥了還要逼他。
熒惑那女妖不死,他和身邊的人就永遠不會安寧!
景瀚宇的拳頭握緊了,他要做些什麼才能截斷這追殺他很明白……就在景瀚宇的身影從路上消失後,從那兩個死去的刺客身上逐漸飄散出一種黑色的煙霧,那些煙霧在他們屍身上方凝結起來,逐漸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圓球,然後這個圓球飛了起來,落到站在山崖上的一個人手裏。如果有人看到的話一定會很驚訝,因為這個人的左臂就像是煙霧組成的一樣若隱若無。
“嗬——”心魔懸壇宗衣把黑色的圓球散開來,那些煙霧填補進了他的左臂,那條被寧意傷得不輕的手臂立刻恢複成了實體。景瀚宇的憤怒和仇恨,還有那兩個被操縱的刺客的恐懼和不甘都湧進了他的心裏,“還真是不錯的味道呢。”
他仰頭品味著,似乎很是滿意……
“瀟姐姐!瀟姐姐!”
還沒等從山上采藥回來的瀟然回過神,衣角就被村裏的小孩子緊緊揪住了。
“怎麼了?”瀟然蹲下身去,看這孩子的臉蛋都跑得紅紅的,像個樹上的小果實。
“嗬嗬!瀟姐姐,景哥哥回來了。”
這個聲音在瀟然聽來簡直就是天籟。她顧不上孩子就衝出了門。
“瀟姐姐,景哥哥在村口呢——”孩子還怕她會跑錯地方,特意大聲地叫著。
還沒到村口瀟然就看到了有一圈人圍在那裏,她縱身就撲了過去。
那熟悉的懷抱是如此溫暖,以至於瀟然都沒有顧得上景瀚宇身上亂七八糟的樣子。血跡就不用去說了,還有些零星的零食之類的東西都粘在他身上,搞得這位穿著孝服的將軍是推也不是抱也不是。
“瀟然。”喊了一聲撲到身上的人沒有反應,景瀚宇隻好加大了點音量。
“瀟然,大家都在看呢。”
這是村口,不是家裏啊。
瀟然滿臉通紅地躲在景瀚宇身後死也不肯冒個頭出來,隻好委屈景瀚宇一個人對著一堆村民“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個……先回家了……”景瀚宇拉著瀟然就溜,這裏他可不是什麼將軍,就是在大家眼裏從小看到大的小鬼。
“討厭!”剛踏進家門瀟然就一把垂在景瀚宇胸口,“你都不告訴我,害我……”丟人?
“什麼什麼啊?”景瀚宇被垂得莫名,“明明是你——”看到那麼多人在還撲上來,推都推不開。
“不管。”瀟然的一句不管駁回景瀚宇的所有話。
“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名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