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瀟然噴火的眼神就在身前,他哪裏還敢說什麼。
“說!”接下來是瀟大小姐逼供時間,“身上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件事景瀚宇的欣喜就被挖空了。
“在路上遇到了刺客。”他把發生在山路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了瀟然聽,“恐怕這件事情不能善了了。”
“可是為什麼?”瀟然不明白,明明景瀚宇已經決定放下一切,明明他們已經有了很美好的未來,為什麼還有人要這樣窮追猛打,趕盡殺絕。
“不光是你,瀟然。”景瀚宇看著他,這是他的妻子,是他永遠要守護的人,他怎麼忍心讓她陷入到危險當中,“還有那些村民,我恐怕熒惑也不會放過他們。”
瀟然的心中有個聲音在說,怎麼辦怎麼辦,這裏會變成一片血海嗎?那些淳樸的村民們連武器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他們會被殺死嗎?這個世外桃源會消失嗎?
“要不然我們離開這裏?”瀟然想到了走,“離開這個村子去更遠的地方。”她想要和景瀚宇在一起一輩子,但不能為了他們牽連到無辜的村民。
“沒有用的,瀟然。”景瀚宇的拳頭握了握,“她是要所有和‘我’有關的人的姓名。”又怎麼會放過那些和他生活了那麼久的村民。
“可是為什麼?”瀟然不明白,“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我也覺得奇怪。”景瀚宇和瀟然一樣有不解,照道理他是中景的將軍,熒惑和霄暝要殺他是很正常的,畢竟他在中景還是有些號召力的,而且還不願意接受霄暝的統治。但是在現在這樣剛剛穩定下來的情況下對村民進行大屠殺顯然不符合他們的意願。霄暝想要的是一個穩定的國家,不是一場血腥的殺戮。
那是熒惑在搞鬼?景瀚宇隻在掉落懸崖的時候見過那個女妖,似乎還是個不太明白事理的小丫頭一般的妖精,難道是她在中景品嚐到了血腥的美味,進而瘋狂地想要追求殺戮嗎?不是不可能,他還記得曾經聽靡凡說過在夜晚的時候看到熒惑殺人。
太可怕了,想到這個景瀚宇的心就顫抖了一下,如果那女妖變得那般可怕,那不光是他和村民,連中景的百姓都要受其所害。
“瀚宇?”瀟然見他好長時間都沒有出聲,臉色更是難看到嚇人,不由地推了推他。
“怎麼?”景瀚宇回過神看看她。
看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瀟然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那我們怎麼辦?”難道連同全村老少都挪到深山裏麵去隱居?
“讓我想想。”景瀚宇疲憊地閉上眼睛,一路的奔波加上心情的忽高忽低,他需要休息。
看他那一臉的憔悴,瀟然也明白,“好,床我已經幫你鋪好了,快去休息吧。”
這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就等他回來。瀟然在看著他入睡之後靠在床邊看著她心愛的人的容顏。好想就這樣一輩子,一刻都不要分開……黑色的迷霧在夢境裏出現了,景瀚宇覺得自己在尋找。
“瀟然——瀟然——”
聲音仿佛在空蕩的地方回想,仔細聽都有回音了。
瀟然在哪裏?他們怎麼在這裏?現在不是想第二個問題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到瀟然,看她平安無恙。
“哈哈哈哈——”
是誰的笑聲在回蕩,瘋狂而殘忍。
敏感的嗅覺聞到了一絲血腥的味道,景瀚宇的神經繃緊了,“瀟然——”
“她不會回答你了。”是誰的聲音穿透黑色的迷霧,讓景瀚宇感到有些熟悉。
黑色的霧中仿佛有什麼矗立著,讓他的不安到達了頂點。
“瀟……然……”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在做夢——他這麼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他的眼前,瀟然被綁在木頭柱子上,頸部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紅色的鮮血如泉水一樣噴湧出來,把她身上的衣服染成了血色。
“瀟然!瀟然!”景瀚宇上前扯斷了繩子,瀟然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他身上,那般冰冷,那般沒有聲息。
“不——”景瀚宇多年的經驗都告訴他懷裏的人已經死去了。
紅色的血淚從瀟然的眼角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景瀚宇的身上,那些血和淚也將景瀚宇的衣服染上了殷紅的色彩。
“哈哈哈哈——”誰在那裏笑得張狂。
黑霧中巨大的血紅色眼睛瞪視著悲痛的景瀚宇,就在那雙妖豔的眼睛下麵站著一個人。
那不是景瀚宇曾經見過的熒惑,那是一個足以讓生靈塗炭的妖孽。景瀚宇看著血從她站立的地方慢慢湧出來,她的腳下踩踏的是無數人的屍骨。曾經在村裏熟悉的麵龐痛苦扭曲著倒臥在地上,張大的嘴巴仿佛在無聲地求救。
景瀚宇動不了,看著女妖踏著那些屍骸走到他的麵前,看著她舉起手指指著他,就在那浸滿了血液的手腕上戴著他給瀟然的玉石手鏈。
“真是好用呢。多虧了手鏈,多虧了她的血,我終於成功了。”女妖的手猛然扼住景瀚宇的脖子,她的聲音也從嬌媚變得陰狠,“而你——誰都救不了!”
景瀚宇隻覺得自己的脖子像被絞索絞住了一樣,無法呼吸也無法出聲,身體更是被綁住了似地動彈不得。眼看著女妖張狂的麵容越逼越近,他隻有一個念頭在心中瘋狂地轉動著。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瀚宇?瀚宇?”
輕微的搖晃逐漸變得劇烈,景瀚宇模模糊糊地張開眼睛,眼前是一張焦急的麵龐。
“瀟然?”他都不知道哪個場景是做夢時看到的了。
“是我啊。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瀟然被嚇死了,睡夢中好好地景瀚宇居然突然眉毛倒豎咬牙切齒,最後甚至都自己開始掐自己,手勁之大她連掰都掰不開,急匆匆地拚命搖晃他才把他弄醒。
景瀚宇一把把瀟然攬進了自己懷裏,溫熱的感覺讓他知道這不是夢。
“瀟然,嚇死我了。”
能讓景將軍說出這樣的話也很難吧,瀟然暗自猜測他是做了什麼樣的噩夢,怕是和她有關。
輕輕拍拍景瀚宇的背讓他放鬆下來,瀟然自己的心情也在逐步平靜。
“你才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要把自己掐死呢。”
“什麼?”景瀚宇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脖子,觸手竟有些刺痛,瀟然拿過鏡子給他照,脖子上一圈赤紫的淤青讓景瀚宇嚇了一跳。自己掐自己?難怪在夢裏這麼難受。可是,他怎麼會自己掐自己?是噩夢的關係?
想到自己險些在夢裏把自己掐死,景瀚宇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你做什麼噩夢了?”瀟然在兩個人都平靜下來之後問道。
景瀚宇看著她,透過她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還有陽光下正在辛勤耕作的村民們,心底湧上來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他想說,可是——“沒什麼。”他避開了瀟然的眼神。
瀟然看著他,有什麼話不能說嗎?他們不是夫妻嗎?夫妻之間還有什麼事要相互隱瞞。
“瀟然,我……”
“不用說了。”瀟然掩著他的嘴,“我知道,你隻會為了我和村子好。”
景瀚宇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緊緊地摟住自己的妻子,發誓要讓她安全……接獲密探的報告的時候霄暝也很吃驚。
“殺了兩個人?”他攥著那張紙條奇怪,“怎麼還會有衝突?”他明明下令讓跟蹤的人不得幹涉景瀚宇的,怎麼還會有兩個人死在他手裏。還且據回報的人說現場有搏鬥的痕跡,難道那位景大將軍真的還有所企圖?還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招惹景瀚宇了?想到這兩個可能霄暝就頭痛。經過了儀式他和景瀚宇的今生還是牽扯在一起的,如果景瀚宇出事,那他大概也要跟著完蛋,這幫手下的人到底是怎麼做事的。
“陛下,您看是不是……”臣子小心地詢問他們現在的王的意思。
“繼續跟蹤。另外,我上次的命令不要忘了,不要去惹他。”
“是。”
“我必須得在走一趟。”景瀚宇都不忍心看瀟然的眼睛,那雙眼睛等待了那麼就,期盼了那麼久他卻還不能讓她如願。
瀟然看著他,雙眼裏帶著些難受,但還有足夠的堅強,“什麼時候回來?”她相信他,相信他是為了她和村民的安全所以才要暫時離開。
房間內的空氣好像沉靜了下來,瀟然默不作聲地收拾著景瀚宇的行李,幫他細心地準備好衣服和一路上要用的東西。她從來都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好像我們的婚禮都沒辦呢。”景瀚宇真的很想讓瀟然放鬆一些,“等我回來一定要辦個很大的酒席,讓全村的人都來做客。”
瀟然在忍了一下之後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你這窮鬼,不怕被吃得連底都沒有啊。”
景瀚宇撓撓頭。
沒有辦法,這位景大將軍的俸祿老早就被他拿去接濟窮人和難民了,每年省下來的那點也被他存在國都,這次回來更好,銀子統統丟在國都的將軍府裏沒有拿出來,在家鄉他就是個一窮二白靠著村民幫助過日子的窮人。本來想著回來就能安安心心幫村裏做點事,這下可好,還欠著張三李四家的飯呢,就又要往外麵走了。
“反正欠一頓也是欠,欠兩頓也是欠,隨便他好了。”
景瀚宇倒很有千年不還萬年不賴的覺悟。
瀟然笑得更大聲了,伸出食指在丈夫的額頭上點點點,“景大將軍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老婆在賺錢幫村民吧,是不是今後都要做個吃白飯的小白臉呢?”
貌似他是真的忘記了自己的妻子在村裏當大夫,不過小白臉……“我哪裏白了?”景瀚宇指著自己的臉皮問。
看那張長久在太陽底下曬得很健康的臉色,瀟然撲上去就揪,“小白臉!小白臉!就是小白臉——”
“哇啊啊——痛痛痛,放手啊——”雖然他能很輕鬆地擺脫妻子,但是他沒有,就當做哄她高興好了,景瀚宇從來都是“逆來順受”的主——當然隻有對著瀟然的時候。
打打鬧鬧中的時間還是過得很快的,行裝已經收拾好了,所有該交代的也都交代好了,瀟然對景瀚宇差不多是拜托了全體村民照顧她的行為很無語,不過,離別的時候終究是要到來的。
還是那座亭子,他們曾經在這裏遇到了一個失意的年輕人,也從那個年輕人那裏聽到過那篇奇怪的看不懂的話語。瀟然選擇這裏是因為這裏是半山坡,能在那條出村的小路上看得最遠。她想要最長時間地看著他的背影。
沒有外人在場,那些想要來送行的村民都被他們勸了回去,他們想要單獨告別。
景瀚宇摟住了瀟然,摟得那麼緊,那麼用力——“很快。”景瀚宇輕輕吻了吻妻子的頭發,“我很快就會回來,三個月吧,最晚四個月。”他計算好了,要能實現這個計劃也就大概這些時間,他已經因為熒惑失去了他最尊敬的人,不能再因為熒惑失去他最心愛的人。
“我等你。”瀟然堅定地說著,把自己的手掌心貼上了丈夫的心口,“你要記得,一定要記得我在這裏等你,等你回來。”
“好。”
所有的言語都無法表達他們的心情,所有的情愫都在他們的眼睛中回旋。就好像這一眼這一瞬就是他們的永恒,在三生石前的承諾,在夢境中的相遇,在楓樹林裏的歡笑,無論是即將到來的陰謀還是虛空中無奈的歎息都比不上他們看的那一眼。
用這片刻記錄下你的影像,直到我生命的終點,我將永遠記得你,即使你已不在……景瀚宇一步一步往村外走著,他不能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緊緊抓著瀟然再也不願離開。
那緩慢行動的身影最終消失在了道路上,瀟然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嗚咽,淚終於潸然而下……好不容易離開了自己的故鄉和妻子,景瀚宇沒有想到居然能這麼容易找到自己的一些下屬。而他得到的情況更是讓他明白了他的計劃勢在必行。
死了很多人,很多無辜的人。
那些悲痛的麵容上滿是仇恨。
“他們說了,凡是我們這些不肯回到軍隊的就先殺了我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