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耀得流沙金黃,天地間仿佛變小了,小得隻剩下一片天空和一片流沙,又仿佛變大了,大得走不出這片片,走不出這片流沙。
已經到了正午時分,太陽直射在流沙上,每往前走一步,便覺腳下燙了一些,走在後麵的少年突然驚道:“不好!”前麵的女子停了下來,側頭看著他,“是火流沙!”她在少年的臉上看到了絕望的神色,但見女子神色平靜,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他解說道:“火流沙的意思就是正午過後,太陽西偏,流沙的溫度急劇上升到最高,像火一樣。”少年的聲音有些發抖,他們已經覺察到溫度的上升,而且到此時,這個溫度他們已經受不了了,看著女子嚴肅地看著自己,少年接說道:“這裏也叫沙喉,果往前走,走出這片火流沙,就進入了死亡海。”
女子想到班遠風離開的囑咐,“姑娘,千萬不要進入這片流沙,它被稱為死亡之海,進入裏麵就找不到出來的路,而且,裏麵沒有食物,沒有水,流沙咆哮,千萬不要進去啊。”
少年蹲下,手插進沙裏,不由皺起了眉頭,向女子,“後麵有人追來對嗎?”
“嗯,”女子向他點頭,“有三個,他們有要靠近的意思,他們的後方還有一個人,很犀利的殺氣。”
少年忙站起,跑到她的身邊,愣愣地說了一句,“那……那我們怎麼辦?”
“等。”女子字鎮靜地打坐在流沙上。
“等?”少年精疲力竭地坐到她的旁邊,要不是跑了那麼時間,食水不盡,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他是不會坐到這滾燙的沙子上的,“等什麼?”
“等人來救你。”
“等人來救我?”少年異常驚訝地看著她,他不太能明白他說的,想了一下,說道:“管家肯定會來救我,可是以管家的功夫,不要說他找不到我們,就算來十個,一百個他也救不了我,除非,老人他自己來,可是,”他低下了頭,眼睛發紅,“他不會來的,他有事要做。”這樣說著,心裏懊悔,因為老人不讓自己出羅布泊半步的事,自己和他抗議了五六年,雖然每一次他都向老人妥協了,但都是口服心不服,被鎮壓下去,也因為這樣,老人要他練武和讀書他都有意不做好,以至於顧碰到仇敵連逃跑都不能。
“老人?”女子認真看著少年,見劍眉星目,他的眼睛微呈藍色,門心的紫綠皓月寶石華貴無比,眉宇間有一股貴公子氣息,再看到脖子裏的掛墜,是金幣沒錯,隻是邊上鑲了一層白玉,兩種光芒相互輝映,若不是他從自己頭頂上方躍過,又剛好是在夜裏,自己又熟悉金幣的話,是認不出這就金幣的,也沒有人想得到,無數人苦苦追尋了多年的金幣會被他當作飾物掛在脖子裏,她不由得問道:“什麼樣的老人?”
她這麼一問,少年頓時神采飛揚,“他啊,是我的師父,羅布泊的一切都由他打理,他是這裏人們最敬重的人,是個大英雄,還有人說他是西域的巫神。”
女子的的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心裏道:“難道就是我要找的老人?”轉而憂鬱起來,“金幣已在狼王手中,就算找到老人也不能去見他啊。”
少年接說道:“你救了我,不是壞人,我應該告訴你我的身份,”女子臉上浮起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在她的印象裏,說自己不是壞人的人為數不多,罵妖女的,壞人的,魔女之類的卻數不勝數,少年將刀插進沙裏,女子看了一眼他的刀,眉頭緊皺,她知道那是蒙古黃金家族的彎刀,“我是羅布泊的尼絕拿軍,你叫我拿軍就好了。”女子向他點了一下頭,拿軍的聲音已經沙啞了,嗓子像被火燒一樣,地上的沙熱得他汗流浹背,他已經感覺到死亡逼近的氣息,低聲且慎重地問道:“我們怎麼辦?”
“不用擔心,一定有人來救你。”拿軍看著她,她是那麼的平靜和肯定,看著她,他感到有了安全感,看著拿軍有些不解且懇切地看著自己,她輕閉了一下眼,說道:“以狼王的武功,你不可能逃跑得這麼遠,他一心要殺你,卻遲遲不肯下手,就是在逼要救你的人現身,其實,以他的武功,即便有我出手,他想要你的性命就一定做得到,”她認真地看著拿軍,“一定有人在救你,”
“有人救我?”拿軍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夜殺的情形,狼向自己撲來的時候,自己為了求生用了全部的力量拔出刀砍了一刀,一想及此,不由手腳發軟,他看著插進沙裏的彎刀,狼發著寒栗光亡的眼睛和牙齡都曆曆在目,特別夜殺帶給他的恐懼,然而,那幾匹狼瞬間就倒下,絕不是自己的力量,因此自己才得已逃脫,跑了將近半個時辰才被狼王追上,而他追著自己足足跑了一裏的路,“真的有人救我,可是解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又沒有出現呢?”拿軍這樣想著,卻也想不明白,他一抬頭看女子,隻見女子自然地閉著眼,麵目安祥,臉色毫無半點痛苦的神色,也無絲毫的喜悅,自然之中透著冷漠,看上去卻倍感安全。
烈日曬得頭皮發燙,拿軍抬起頭看了一下天空,太陽邊上浮現一大圈日暈,日光微微泛白,日正中天,他張了一下口,已如涸轍之魚,仿佛能看到身體裏的水分被蒸發出去,再一看女子,她還是那麼平靜,看著看著,便覺這張趨近於完美的臉漸漸變得模糊,覺得有些眩暈,有想要睡下去的衝動,他扶住彎刀,用力地搖了幾下頭,咬住嘴唇,心裏道:“拿軍,千萬要撐住,我這一生什麼都還沒有做,絕對不能死在這裏,轉而又想,師父啊,你怎麼不來救我啊?”
心裏糾結了一下,他再一次抬頭看了一下太陽,伸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移了一下身體,正坐在女子的對麵,他看向她,她還是那麼平靜,而且看樣子一點也不能受,此刻,她就是他的全部希望,他靜靜地看著,不由得看癡了,女子長得的確很美,而且,她的身上有一種他說不出來的感覺,一種深深吸引了他的感覺。
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看了好一會兒,不由得驚駭起來,都好一會兒了,她的神情沒有變,也沒有睜開眼睛,莫不是睡著了,眼下的情形,睡著了也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他猛地撲跪在沙上,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帶著哭腔喊道:“快醒醒啊,不能睡,醒醒……”
女子睜開眼睛,看著他,看著她十分清醒的樣子,拿軍笑了出來,笑得眼睛通紅,低下頭,壓住哽咽的聲音低聲說道:“我以為你睡著了,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了,因為這裏是火流沙,沒有人可以這裏活上一天。”他的聲音在顫抖,眼下的情形和被夜殺或是狼王追殺著一樣危險。
女子額頭上浸出汗,她平靜地說道:“我不睡著,因為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移了一下目光,看著前麵被太陽照得金黃的流沙,神情決絕,心裏道:“我一定要從狼王那裏取回金幣交給老人,這是我人生裏最後的承諾。”
拿軍哽咽了一下,認真而懇切地看了一下女子,又將頭低下,“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不管對嗎?”
女子見他不看著自己,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他們兩人非親非故,而且狼王已經答應放了她,所以她沒有必要為自己留下來,他也不相信她會為了自己留下來,女子心裏微微一顫,她沒有想過,自己在最後關頭是不是也會保護著這位少年,而且在她的心裏,最重要的是拿回金幣,找到老人,交給他。
雖然有這樣的想法,拿軍還是把希望放在她的身上,她現在是他唯一的依靠,他慢慢地抬起頭看著她,希望他答應自己,剛一抬頭,便見她眼中有驚駭,沒等他說話,女子急切說道:“到我身後來。”
拿軍閃爬到她的身後,隻覺一股很強的殺氣襲來,而自己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額頭的汗流得更多,要說話,卻發不出聲來,他用力哽咽了一下,“是……是他們來了嗎?”
女子抬頭看太陽,太陽已經偏離中天,她動了一下嘴唇,也發現自己連話也說不出來,猶如置身於大火爐中,她低下頭看著放在一旁的劍,深閉了一下眼,提起神,清楚地覺察到有四個人向自己靠近,不由在心裏唉道:“好強大的敵人!”她的手扶向劍柄,想到狼王,他手上的寒光利刃從自己脖頸上切過的那一刹那,的確,自己能夠不死已算僥幸,然而現在,她微眨了一下眼,可以看到不遠處有流沙浮動的跡象,浮動的跡象漸漸鋪近。
拿軍緊緊抓住彎刀站起,卻覺四周很靜,越是想看到來敵的痕跡,眼中所看到的流沙就安靜,看著看著,隻覺自己置身於無邊無際的沙海之中,沙海沉寂,靜得驚天動地,他拔出彎刀,將刀鞘丟到一邊,雙手緊握著刀柄,卻不知道該防守那一邊。
女子輕“啊!”了一聲,將劍拿在手中,明明剛剛還看得到他們的痕跡,而現在卻什麼也看不到,就好像根本沒有靠近一樣,她右手握在劍柄上,背對著拿軍的背。
兩人就這樣站著,每一分緊張都在消耗著他們的體能,站了一會兒,拿軍隻覺得雙腿發軟,流沙的溫度正是最高的時候,他隻覺整個頭被流沙烘烤得膨脹起來,他害怕,這種情況,就算對方不出手,自己也支持不了多久。
感覺到他身體往下滑,女子問道:“來的是不是人?”
拿軍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女子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這個也不算問題的問題,回答道:“自然是人。”剛一說出口,突然覺得自己錯了,說道:“不,不是人,是狼,天狼宮裏的殺手都不是人。”這一點,是整個西域王國裏默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