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燈兒站起來,她的動作很安靜,這樣的女子應該坐在江南的畫閣裏,執筆描繪,長孫雪眸有太多的疑惑,而且,他清楚,從這個女人的身上,他得不到任何他想要的信息。
“蒼哲派來救你的人應該到了。”她說完就走出了房間,這是一個禁閉的閣室,唯一的出口是門,她剛走不久,一個人走了進來,長孫雪眸對著他微微一笑,在樓蘭客棧的時候,長孫雪眸見過他,他們認識。
蘭心樓坐在長孫雪眸的對麵,韓燈兒原來坐的位置,“你中的叫梵佛屠,你體內的淤血一流完就會毒發,毒發瞬間,你的身體就會變得僵硬如石,這種毒沒有解藥,所以,你就隻有十天的時間來找出第三枚金幣,有把握嗎?”
長孫雪眸思索了一下,“天是不是快黑了?”
蘭心樓點頭,同時不忘提醒長孫雪眸,“如果你要像正常人一樣說話的話,就隻有五天的時間。”
“哈哈,”長孫雪眸笑出聲來,“在西域,我可以不吃飯,卻不可以不說話。這個地方,哪裏最好玩?”蘭心樓意外而疑惑地看著長孫雪眸,長孫雪眸站起,“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蘭心樓搖了搖頭,“百納城。”
長孫雪眸眼睛一亮,轉了一下眸子,“你幫我給老人送信,我請他到百納城看燈影戲。”蘭心樓點頭。
“去百納城看燈影戲?”樓蘭客棧裏,胡楊柳看著蘭心樓托人送來的信函,疑惑地看著老人。
“嗯,立刻動身。”老人看著窗外將黑的天幕,神色堪憂。
“您是在擔心少主?”
老人搖頭,“不,雖然有不少的人想要拿軍的性命,但為了我手上的金幣,他們暫時還不敢要他的性命。”老人拿出一片被血染紅的翅羽,“這個可憐的孩子!”
“前輩?”胡楊柳緊張地看著老人,“我能夠幫得上忙嗎?”老人搖頭,“那個從中原來的,叫燕昭雪的女子,她用的是百步飛身,她也是您的弟子嗎?”
老人點頭,“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五年前我去中原,教過她百步飛身,這個孩子性情孤冷,話又太少,聽拿軍所說,她此次是送金幣來西域,她一到西域金幣就落入狼王手中,以她的性情,拿不到金幣勢不罷休,隻怕她會隻身入龍蟠虎踞。”
“她的那枚金幣是送給誰呢?前輩,您既是她的師父,何不把她叫到您身邊呢?”胡楊柳思忖著。
“這件事容後再說,仙子,你讓人去一躺扁鵲閣,告訴哿,讓他去天山棧道。”
“好的。”胡楊柳答道,“哿師兄重傷初愈,要不要我陪他一起去?”
“你不是陪我老人家去看皮影戲嗎?我們就去看戲吧。”
百納城地處烏魯木河中遊,呈帶狀分布,南北不足兩裏,城雖不大,卻包羅萬千,有中原風格的亭台高樓,波斯的城堡,西遼國的都府,幾種建設風式又都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仔細看來每一處都巧奪天工,美倫美奐。百納二字隻能說明城中衣食住行的華物包羅萬物,城中華物來自東西方各地,就連南宋的皇上這不曾見過這個城中的華物,長孫雪眸這樣想著,掀起車簾,深吸了一口氣,心曠神怡,說道:“百納二字配不上這個城的名字,叫萬象城才名副其實。”
“公子真是好眼光,其實大家都是都是這麼叫的。”趕車的人興奮地回映著長孫雪眸,長孫雪眸擦了一下嘴角流出來的血,趕車的繼續說道:“客官,看樣子你是來自中原的,是來經商嗎?百納城的人幾乎都是商人。”
“不,我是慕名而來看看的。”
“那公子算是來對地方了。”說著,車已經進了城了。
“就在這裏停吧。”
“咦。”車夫停下了馬,長孫雪眸下了車,才剛入夜,便已是夜弦笙歌高樓之上,舞袖傾城傾國,馬車向前去,長孫雪眸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
“想不到你這麼快就會來百納城。”楊遷走到長孫雪眸的身後。
“嗬嗬,我長孫雪眸就是愛玩了一點。”長孫雪眸轉過身,看著有些沉鬱的楊遷。
“對過了,那批玉確實產於於闐,不過是由清都府送到臨安的。”
“清都府?”長孫雪眸皺了一下眉頭。
“清都府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如果有必要,你也可以去問問我義兄班長風,鐵征曾是清都府的少主。”
長孫雪眸點了一下頭,遞給楊遷一張地圖,嚴肅地說道:“以燕昭雪的性格,她若知道金幣在天狼宮裏,一定會獨闖。”
楊遷之所以幫助長孫雪眸便是為了得到天狼宮的地圖以及金幣所在位置,幫燕昭雪取回金幣,他想了一下,向長孫雪眸,“我會著情處理。”楊遷轉身走了幾步轉過頭對長孫雪眸說道,“西臥虎藏龍,即便隻是一個小小的百納城,也不容小覷。”
長孫雪眸早有所察覺,對著長楊遷前去的背影說道:“謝啦,改天請你喝酒。”他一說完,血如水一般急流出,他急用手背擦去,血順著手背流下,擦完血跡之後,他向城中的弄影館去,滿城歌舞升平,胡舞漢樂,醉意彌漫。
弄影館在城東,那裏是中原人聚集的地方,滿城喧嘩,館內也已坐滿,但卻呈現出一片寧靜,燈影戲本就是比較安靜的活動,長孫雪眸剛到門口,一位俊雅的書生就迎了上來,“長孫公子,裏麵請。”長孫雪眸隨著他走進館內,館內座位已滿,有上百人,坐堂前方是屏幕,左邊放著一個沙漏,燈火影照,別有一番情趣,大家都在耐心地等著。
“長孫公子這麼請。”招待的人將長孫雪眸領到右邊的坐座席上,那裏留了四個席位,“長孫公子,這是我師父為你留下的,師父說你會請人來看戲,就特此給你們留下了,你請自便,我去忙了。”
長孫雪眸坐下,這幾個座位的角度正好,坐上去很舒服,他也很喜歡享受,但此時,他心裏卻很不舒服,一向胸有成竹的他此時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一輛馬車停在弄影館外,“到了。”曼青仙子胡楊柳先下了車,老人出來,接著是一直在他身邊的卓若尚心,他們一同向館裏去。
剛一進館,年輕的書生就去迎了上去,“幾位這邊請。”他們已經看到了長孫雪眸,向長孫雪眸走去,書生退下,往後堂裏去了。
長孫雪眸一看到與老人一道的有三個人,神色一陣蒼白,心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老人會帶這兩人來,而且韓燈兒卻知道,“前輩曼青仙子,”長孫雪眸和他們打招呼,最後他的目光勤落在年輕公子的身上,他點了一下頭,對方也向他點了一下頭,他們一同坐下,館內安靜下來,樂器奏起,有琴瑟,管玄,絲竹,笙竽,各種樂器應有盡有,還有一些長孫雪眸不曾見過的樂器,他想大概是從波斯傳來的。
屏幕上隱約出現了人影,屏幕上一片黑影,突聞鐵馬奔騰,氣吞萬裏,此場皮影戲所講的是西漢時期,驃騎大將軍霍去病北擊匈奴的事,戲名叫《將軍令》,眾看皮影戲的人皆如身臨其境,忘我地看著屏幕上驚險的情戰景。
“鐵征回來了!”與天山棧道相望的清都府閣上,清都府的大總管顫聲道,他青色的衣服將臉襯映成菜青色,“去請老爺接待他。”
“是。”傭人匆匆下了高閣。
清都府閣上起了風,風吹起青衣一半青絲一半霜絲的頭發,他的腦海裏響起一個平靜的聲音,“若他是以少主的身份回來,就讓他送出都閣黃金匣裏的那封戰書,若不,就執行暗殺計劃。”
鐵征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依著山廓的城府之第,依稀可見殘垣重建的痕跡,燕昭雪握了一下手中的劍,她覺察到府內異樣的殺氣,“這裏是哪裏?”
“我的家。”
“家?”燕昭雪驚訝地看著鐵征,鐵征很平靜,眼睛裏盡是冷漠,燕昭雪從這冷漠之中看到了血光,燕昭雪思忖著,在她的心裏,鐵征不是一個冷酷的人,他竟會有這樣的反應,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家?記得在很長時間以前,她也想過家,隻是從來不知道家究竟是什麼的她無從想起。
“昭雪,你的家是怎麼樣的?”
燕昭雪正看著鐵征,突然見鐵征這麼一問,她睜大眼看著鐵征,嘴角微微一彎,“我沒有家。”然後付之一笑。
鐵征也同樣向她笑了一下,“我們進去吧。”
鐵征敲了一下門,門打開了,院子裏站著一黃衣人,“是他!”站在鐵征後方的燕昭雪大聲驚道,這個人正是菩得客棧裏的秦瑽,在臨安曾死在自己劍下的璧安候。
“怎麼了?”鐵征見燕昭雪如此驚訝,回頭看著她。
燕昭雪搖了一下頭,想鐵征本不是中原人,府院裏候著的這個人是南宋的,此人的死而複生和神秘身份已經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了,更何況他與鐵征的關係,她不知道從何說起,也覺得自己其實什麼也不知道。
“回來了。”秦瑽站在原地,平和地說道,像慈祥父迎接自己遠遊歸來的兒子,而鐵征抱著孩子,又帶著一燕昭雪,像極了一家人。
鐵征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心裏想著兩年前自己離開時的情形,“隻要你還是清都府的少主,就必須送去這封戰書,由你決定這一場決戰,了結這場百年決戰。”
看著鐵征冷漠的表情,從這一張表情上,秦瑽已經看不出鐵征的任何情緒,隻覺他更高深莫測了,他微微一笑,“你想清楚了嗎?”
鐵征搖頭,“我是送一樣東西來的。”燕昭雪走上來,站在鐵征的身邊,秦瑽看向燕昭雪,他始終不記得這就是曾經對著自己斬出一劍令自己出現在這個地方的那個少女,隻是有一種驚心的感覺,因為驚心,所以害怕。
秦瑽點頭,“先進來吧。”
鐵征看向燕昭雪點了一下頭,他們一同進入了清都府。
弄影館內,一陣淒然的簫聲,接著有人淒然道:“驃騎大將軍的命令到底是什麼?”
屏幕上,一名倒在地上的將士爬起,拿出胸裏的軍函,打開,用嘶啞的聲音嘶叫出低覺的話語,“匈奴未滅,何以為家!”此語一畢,弄影館內,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鴉雀無聲,赤膽之氣蕩回。
有抽咽聲傳出,是伏在窗子上的少年,一旁的少年聽到他竟然肆無忌憚地抽咽著,“哈。”抽咽著的少年身邊的少年笑了一聲。
“嗯?”抽咽著少年側過頭瞪眼看著笑自己的少年,他們在一起已經半年多了,他還從來沒見他笑過,不由好奇,“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