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臥房。書桌、梳妝台、衣架、櫃子……還有一張床,大床。被褥和枕頭都撤了,莫詩詩輕輕擦了擦床沿,沿上沒有積灰,或是有人清掃過。他脫了靴子,躺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床板上,枕著雙手,呆呆望著屋頂。他想起了曾經那幾許溫暖旖旎的夜,漫長而短暫。他們相擁著,睡著。莫詩詩緩緩地說道:“我們睡過,素的。隻有在她身旁,我感到,安寧……”
這三間屋的陳設變化不大,其中的兩間滿滿當當的。但少了那個女人,卻顯得空空蕩蕩的。越空的房間,越容不下人。陳軒宇多少明白莫詩詩會留戀這裏的緣由。這裏像是,家——至少曾經是。
院中的那張躺椅是老藤條編的,寬大,未必說得上舒服。莫詩詩一翻身半癱半躺上去,兩腳疊著,看著天。天上一彎新月,幾點疏星。陳軒宇在旁看著,似是看到,春夜微涼,夜飲微醺,一位姑娘颻颻地走到椅邊,為莫詩詩輕輕蓋上條薄毯,掖了掖角;炎炎夏日,永晝難消,那位姑娘,搖著小扇,輕輕撲打蚊蠅,有一句沒一搭地和椅上的莫詩詩說著閑話、笑話、混賬話……
過了些時候,莫詩詩終開口道:“你這人沒什麼好處,這會兒不說話,倒是真不錯。”他還是他。
“你要想讓我安慰你也不是不行,隻是我忍不住會笑。”陳軒宇說完就笑了。
“你說也奇怪,平常倒不覺得怎樣,一聽她走了,心裏空落落的不是個味兒。”莫詩詩“嗬”了一聲。這並不奇怪。若沒有失去,就不會珍惜。這是人的本性,也是人的通病。
陳軒宇問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三年前?差不多吧,有天瞎逛迷路了就到了這兒了。”莫詩詩說著,嘴角不知不覺間微微揚起,“當時有個鏢師灌多了黃湯,想對小芋頭動手動腳的,我順手把他從牆上扔了出去。”
“英雄救美,爛俗的故事。”陳軒宇不禁有些失望。
“美,勉強算得上吧;英雄,洗洗睡吧。那會兒我也想對小芋頭動手動腳,但她不情願,就作罷了。然後那鏢師帶著阿貓阿狗地回來了,然後我就順手把那鏢師和那些阿貓阿狗從牆上扔了出去。”
“再然後呢?”
“再然後那鏢師又帶人來了。”
“再然後你又扔了一回。”陳軒宇接道。
“沒。”莫詩詩搖頭,“那鏢師是武威鏢局的鏢師,”武威鏢局與遠泰鏢局齊名,是江湖名頭最響的鏢局。在這一行裏,名頭最響,就意味著實力最強。“他這次帶來的,是武威鏢局的少鏢頭張栩。”對這名字陳軒宇也還有些印象,幾個時辰前,在袁掌櫃的小店裏,曾有過一麵之緣。“那鏢師認了錯,而那張栩張大少,將鏢師從牆上扔了出去。
“然後呢?”陳軒宇再猜不到了。
“然後他就走了,我睡了,就在這張躺椅上。”莫詩詩說道,“後來聽說那鏢師還是鏢師,隻是不再是武威鏢局的鏢師了。那姓張來過幾次,但小芋頭不見他,哈哈。我一直挺想問問,那鏢師被武威鏢局除名,是因為對小芋頭動手動腳,還是因為他不被我從牆上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