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手指觸上滾燙的臉頰,猶如在滾油裏滴入一滴清水,“刺啦”一聲,油珠飛濺。朱卿卿被嚇得輕叫一聲,飛快往後連退兩步,緊緊捧著臉,瞪圓了眼睛吃驚地看著周嘉先,雖未直截了當地指責他,驚愕警惕之色卻是半點不掩飾。
周嘉先愛的就是這樣的朱卿卿,真實自然,一直按照她內心的想法堅持著,她喜歡他,他當然懂得,不然這些年裏她也不會學做他愛吃的東西,並且將那些東西做得越發精致美味並無人能及。他也懂得她在擔憂什麼,可他給了她機會,她卻認為這樣的行為是不妥當的。自尊自愛的可愛少女,叫人怎麼不喜歡?
“被嚇著了?”周嘉先開懷大笑,“剛才我們說到哪裏了?”
他說她身懷瑰寶而不知,朱卿卿覺得,他應該是指她的美貌吧,可是似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又有幾個不是青春貌美聰明伶俐的?所以這個算不得什麼瑰寶。何況剛才他那一觸,讓她頭暈目眩,忘乎所以,混亂得差點瘋了,不如把話題轉到正途上,朱卿卿小心謹慎地道:“你說這次你出門,使人去打聽我父親的消息了。”
少女麵皮薄,何況朱卿卿客居周家,格外看重聲名品行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比她大了六歲,應該更加愛惜她才是。周嘉先如朱卿卿所願,和她保持距離,沉穩地道:“曾有人前年在賀蘭山那邊看到過他,他很好。”
朱卿卿的心情很不好,賀蘭山那麼遠的地方,還是在前年看見的人,誰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難道父親這幾年都沒有寫信回家,也沒聽見家裏的變故嗎?所以不過是周嘉先安慰她的罷了。既然是好意,便要領情,朱卿卿努力讓自己笑得燦爛一些:“那麼想必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周嘉先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你隨我來,給你們留了小馬駒,去得晚了可挑不到喜歡的啦。”
朱卿卿不以為然,即便是跟著周嘉人和大堂姐一起,也是要先讓她們挑好,剩下的才是她的,這是為客之道,同時也是尊長的意思。何況周嘉先做事,從來就沒有不妥當的,這幾年以來,她又何曾得到過不合心意或是低人一等的東西?哪怕是一針一線,也沒少了她的,因此她給周老太太做飯食,並不完全是為了生存之道,而是真的感激。
周嘉先和她並肩而行,輕言細語地和她說話:“如今世道比早兩年時還要不好,女孩子們都不興總躲在家裏了,好些家裏有條件的女孩子都學騎馬,為的就是遇到事情時能自保。”
朱卿卿覺得周嘉先這次回來,對她的態度和從前略有不同,具體什麼地方不一樣,她也說不清楚,但她就是知道不一樣了,他看她時的眼神不一樣。早前他的眼睛裏總像是浮了一層薄霧,即便是心生喜悅,也有些淡淡的,此刻他眼裏的那層薄霧不見了,毫不掩飾的喜悅和高興。
大概是遇到什麼喜事了吧,朱卿卿便也跟著他高興,她含著笑靜靜地聽他說話,偶爾點頭應和一聲,光是這樣看著他,她心裏便已經寧靜喜悅。
周嘉先講述著外頭的事情,朱卿卿想起了梁鳳歌,有心想要打聽梁鳳歌的情況,又不好意思問,突然想起之前大伯母曾說她和梁鳳歌有過口頭上的婚約,便換了個說法:“方才我們不是有意偷聽的……”若是可以,正好問一問她們到底想做什麼。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這件事也和你沒有關係,都是嘉人調皮。”周嘉先了然地笑起來,這是朱卿卿式的狡猾,他當然知道她們是有意偷聽的,而且她還聽到了很關鍵的問題。像她這樣的情形,若是半點不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不抓住機會向他打聽並向他求助,他才真是要真懷疑她是不是傻的。
問不到了,隻要周嘉先不想說的事,哪怕打破砂鍋問到底也還是問不出來,朱卿卿有些沮喪,又被他那種奇怪的笑聲和表情逼得十分窘迫,索性板著臉不說話。
周嘉先好脾氣地道:“怎麼不說話了?”
朱卿卿臭著臉道:“沒什麼。”
周嘉先也就不再說話,沉穩安靜地走在前麵,看見道旁一株山茶開得如火如荼,便伸手摘了一枝遞給朱卿卿:“你已經出孝,可以裝扮一下了。過些日子我們家要辦宴會,到時候會來許多夫人小姐,你可別被她們比下去了。”
來一大群夫人小姐,應該是給他挑選妻室吧?朱卿卿拿著那枝花糾結許久,才難受地道:“是要挑表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