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川殺完最後一個人之後,校場上隻剩下他和三個飛雲鎮的人了。
九十多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校場上,校場上彌漫著一股濃烈刺鼻的血腥味。
荊川身上受了好幾處傷:背部,腿部,還有臂部。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衣服,與身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灼燒著他的傷口。他頭淩亂,粘在沾滿血點的臉上,豆大的汗水不斷地從額頭上流淌下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剛從血缸裏爬出來一樣。
剩下三個飛雲鎮的人,也全身是傷和血,已經辨認不出臉的模樣了。
雷聲還在繼續轟鳴著,每隔一會兒,昏暗的校場就會亮一下,那是從密雲深處出的閃電的光芒,仿佛一個巨大的樹根,穿透了雲層,在空中露出可怕的麵目。閃電過後,就是一陣撼動山河的暴雷聲。
荊川歇了一會兒,看了看地上的屍體,然後向白宗的屍體走去。
“果然厲害!”馬岱一邊拍著掌,一邊笑著說,“刀法過人,在下佩服!”
旁邊的將領說:“大人,卑職認為這可以說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哈哈哈哈。。。。。。”
兩個人大笑起來。
荊川停下來,猛地轉過臉去,用那雙魔鬼似的血紅的眼睛盯著馬岱,馬岱從座位上站起來,繼續微笑著。
荊川向白宗走去,來到白宗的屍體旁邊,蹲下,拿起白宗的淩龍刀,放在白宗的手上,把他的手合上。
白宗已經沒有了氣息,眼睛盯著烏黑的天空,眼神凝滯而空洞。
荊川看著白宗,嘴唇劇烈地顫抖著,眼淚從那雙血紅而又渾濁的眼睛裏流淌出來。
從小到大,即使受再大的傷,荊川也從來不會哭,因為殺手的訓練已經把他變成了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在別人眼中,他是一個極度冷血的殺手,對任何人都沒有一點同情和憐憫,隻有一顆冰冷的心。但荊川實際上並非這樣的人,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隻是作為一個殺手,這些感情是不允許輕易外露,即便是對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人,他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但是在荊川的內心深處,他對於自己看重的人是非常在乎的。在為白宗流淚之前,他隻為另一個人流過一次淚,那就是為深愛的女人:春芸。
荊川哭起來的樣子十分醜陋:眼淚鼻涕和汗水俱下,眼睛緊緊地閉著,在兩個眼角的地方擠出一排皺紋來。他張著一張大嘴巴,仰麵對著天空,沒有聽見哭聲,隻有眼淚在那張痛苦的臉上不斷流淌。
白宗的死,讓荊川感到極度痛苦。他從小就是孤兒,沒有享受過充滿關愛和快樂的童年,就進入了殺手組織,接受最嚴苛最沒人性的訓練。雖然生活很苦,但他也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那就是他的三個師兄。他們的之前的命運都差不多,最後聚到一起,成為了殺手。四個從小孤苦無依的孩子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心靈的倚靠,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四個人平時雖然不會明顯表露出感情來,但是到了關鍵時候,手足之情就顯現出來了。自從盧劍和譚功死了以後,荊川在這個世上唯一可以倚靠的人就隻有他的三哥白宗了。
白宗的性格是四個兄弟中間最好,最穩重的,就像他的那把淩龍刀一樣沉穩。荊川年紀最小,年輕的時候也愛惹事犯錯誤,每一次都是白宗主動替他說話挨罰,白宗就像一個親哥哥一樣地照顧著荊川,荊川也把他作為最尊敬的人來對待。
現在,白宗死在這荒涼的西北邊陲,他沒能如願在平靜的生活中死去,而是遭遇了和老大老二同樣的命運:慘死於他人之手。
但是荊川沒有在白宗臉上看到任何留戀和遺憾之情,相反,他看到了一種釋然,一種曆經磨難後終於完成一切之後的滿足。
飛雲鎮的三個人走到荊川身邊,有個人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說:“節哀順便。”
荊川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然後起身,看著他們。
一個人對他亮了亮手裏的劍,往馬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荊川側過臉,看著馬岱。
馬岱站在那兩張堆滿白銀的桌子旁邊,大聲說:“四位義士,你們打敗了其他人,現在這些銀子都歸你們了,拿完銀子,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一個人朝馬岱啐了一口:“狗賊,今天不殺了你,老子難出這口惡氣!”
馬岱笑道:“看來你們今天是準備一戰到底了。”
“廢話少說,你個狗賊,害死了這麼多人,現在該你來償命了!”
“好,勇氣可嘉!就喜歡這麼痛快!你們可以一個一個的上,也可以一起上,怎麼樣我都願意奉陪。如果你們贏了,我放你們走;如果你們輸了,哦,對了,輸了就是死了,那就無所謂了。”
馬岱說完,臉上浮現出可怕的獰笑來。
“少廢話,來吧!”
馬岱笑著點了點頭,走到桌子旁邊,拿起了自己的刀。
這時,校場門外傳來喧鬧聲。隻聽一個人高聲喊道:“你們幹什麼,讓我進去!”
門口的士兵攔住了左參政,說:“馬大人有令,閑雜人等不得進入校場!”
“瞎了你們的狗眼,我是左參政,讓我進去!”
馬岱正準備走向校場,聽見後麵的吵鬧聲,就問:“誰在哪裏?”
過了一會兒,一個士兵來報告:“稟報大人,是左參政。”
“徐達?他來這裏做什麼?讓他回去!”
士兵把馬岱的命令帶給了左參政徐達,徐達聽了之後大怒:“馬岱!快讓我進去,不然我就去稟報霍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