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慢慢從門口傳來,似乎壓抑了太多的東西,有些發沉。
在我印象裏,秦以諾一直是個極為理性的人,但此時此刻,他說起話來卻毫無邏輯,好像根本沒法將想說的闡述完整。
我聽得有些麻木,又或者,我在極力裝作麻木的樣子也說不定。
逆著光,我沒有辦法看清他的每一個表情,他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臉。
“你在法國受苦了,我明白自己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如果還有機會,我希望自己可以彌補。”他繼續說道。
彌補嗎?
可為什麼我從未想過要他彌補什麼,梓南不需要一個這樣的父親,他不需要在秦氏的商業帝國裏長大,更不需要和秦以諾、鄔彤秀這一幹人扯上任何關係……
我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下逐客令,還未說出半字來,秦以諾卻像是已經看穿我的念頭,再次開口:“其實我這次來,不是要強迫你給我一個答複……”
“那你想要幹什麼?”我心裏分明一陣陣發堵,卻有種想笑的衝動,這表情在我臉上一定是僵硬極了。
既然他不是想要答複,那又何必出現……
“我來隻是因為聽說了電梯的事,看到你之後,才突然覺得有些話早就應該說出口。如果這些話讓你覺得困擾,我欠你一聲抱歉,我設想過很多次再見你的情形,隻是沒有想過會這麼衝動唐突。”他道。
設想嗎?
不如說,是設計吧……
一切明明都已經掌握在秦以諾手裏了,他所需要是隻是一個契機而已。
聯想起之前在雜誌社看到的那一幕,他的態度再次刺激到了我。
“我已經說過了,我沒事,你可以走了,最好以後再也別出現。”我冷冷說道。
他聽了這話,竟猶豫了一下:“這件事我暫且沒有辦法答應你,何芹的婚禮,我也受邀參加,如果到那天,你仍舊覺得我不在你身邊會更好,我今後再不會出現……”
何芹的婚禮,他居然也受邀了,為什麼何芹竟沒有和我提起過?
我先是一怔,而後忍不住嗤笑:“那你身邊的人呢,會不會又有誰突然‘偶遇’我,說上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明裏暗裏地幫你打探我的態度?”
捫心自問,如果當時沒有看到李姐和秦以諾交談的一幕,我對他根本不會有這麼深的抵觸和懷疑。
李姐口口聲聲說我是個傷疤,不希望秦以諾將這傷疤揭開,這話當初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得知她是秦以諾的人之後,我卻隻覺得無比的虛假。
我知道秦以諾是個商人,可我既不是商品,又不是生意,他何必對我這麼用心良苦地監視和設計?
“你是說李姐?”秦以諾出乎意料地沒有辯駁,而是默認了這件事,“我既然說過不再出現,自然也不會再派人打探你的消息。”
“好,那就一言為定……”我不假思索地點頭。
他沒有食言,點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電梯在維修,暫時無法運轉,秦以諾走的顯然是樓梯。
腳步聲慢慢地遠了,沒過多久,外頭的聲控燈就滅了,房間裏很暗,瞧不見半點影子。大門上還插著那把備用鑰匙,不知是從哪裏來的風,把鑰匙環吹得微微顫動了一下。
我抱緊了梓南,心裏像是有什麼被掐滅,手指忍不住一陣發涼。
梓南的小手握住了我的大拇指,既稚嫩又溫暖,他靜靜看著我,那眸光與秦以諾何其相似。
“咿呀……”他眨了眨眼睛,粉嫩的小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麼。
“你想要這個爸爸嗎?”我深吸一口氣,輕聲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