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一心並沒帶口罩,事實上,整個機組都沒有。
但萬幸的是,機上的乘客們全部都關注著國內的消息,麵對這個未知的肺炎,不敢掉以輕心,大都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將近十個小時的航班,大家隻在吃飯的時候摘下一小會兒口罩,耳朵都勒得紅彤彤的。
飛機降落在跑道上,安全帶指示燈亮著,開始漫長的滑行。
佟一心不禁想起起飛前的一件小事兒,當時他正在後艙廚房裏做準備,一位乘客突然小跑進來,跟他說:“剛剛上登機口的時候,有個人擤鼻涕,還總咳嗽,這是有症狀啊!”
佟一心也很緊張,立刻報告乘務長,找到這名乘客,量了體溫,結果是個烏龍,這名乘客是鼻炎加慢性咽炎,已經這樣好多年。
飛機上,還有乘客問:“你們怎麼還不戴口罩啊!”
佟一心很無奈:“暫時還不允許。”
雖然朋友圈裏都是轉發的請願,微博上也有不少人發聲,但出於種種考量,公司還沒有做出動作。乘務長說自己聯係過公司,但是公司說:“我們的口罩要拿去支援武漢。”
孰重孰輕,無從評說。在突然的災難麵前,堅守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的大家,都應該受到尊重。隻是有限的資源,又該如何分配呢?
這乘客眉頭一皺,很操心地說:“你們是不是口罩不夠啊?”
她從座位底下的小背包裏拿出一包口罩,遞給佟一心:“我一看到新聞,就在英國買了好幾包,給你拿著吧,我也不怎麼用得上,你們來回來去的跑,比我更需要這個。”
佟一心瞬間鼻子一酸,有種想哭的衝動,他謝過了這位乘客,沒有收。
一趟四段的長航線飛回來,國內簡直像是變了天。北京首都國際機場開始要求對湖北的航班進行全員體溫檢測,政策一天一個變化,佟一心很是迷茫,不知道要怎麼跟進。乘務長通知大家,這趟飛機上有一個旅行團,但並不是來自湖北的,他不禁鬆了一口氣。
佟一心一下飛機就給他媽媽打了電話,得知一切都好,放下了心。
一切如常,隻是上機組車的時候開始有人檢測並記錄體溫。他還是有些害怕,不知道這病到底有多嚴重,他坐在後麵的位置,打開微博,封城的消息像是一顆炸彈,刹那間激起磅礴的水花,有人覺得這樣不人道,有人質疑為什麼早不這樣做,還有人從各個角度分析利弊,合理化國家所做的選擇。
佟一心隻是想知道,這會死人嗎?會像非典一樣嚴重嗎?
但是北京還沒有幾例,佟一心覺得自己不該杞人憂天。休息兩天之後還有航班,他應該以更成熟的心態工作。
回到家之後,佟一心趕緊把衣服全都丟進洗衣機裏,放了好多滴露殺菌液,洗了個澡。一刷手機,都是要求大家過年返鄉主動隔離的消息,他不知道自己這個行業要怎麼算,還是放不下心,主動給居委會打了個電話。
“小夥子,你就先別到處跑,在家好好呆著就行了!”居委會的大媽在電話裏大聲說。
佟一心說:“可是我後天還要去上班。”
“那我給你問問,”大媽說,“我們這現在還沒消息,你等我明天聯係你啊。”
佟一心道了謝,掛掉電話,繼續刷起微博,感受到大家焦慮的情緒。
晚上,嚴徊下班回來,沒回自己家,而是敲開了佟一心的房門,佟一心不是很想讓他進來,總覺得自己飛一趟又沒帶口罩,說不好有事兒沒事兒。
嚴徊覺得真不至於這麼緊張:“北京總共都沒幾例,你又不是飛的武漢,怕什麼呀?”
佟一心還是推三阻四的,嚴徊說:“你機上也沒有湖北乘客呀,你們公司讓你隔離了嗎?”他還賣慘:“我留下來陪你過年,你還不要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