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看了眼鳳紅羽,心中早已懼怕起來,這位是火鳳凰?他這是腦子犯混了嗎?居然劫了她的妹妹?
太後會殺他全家,但得罪火鳳凰,她會滅了他一族!
“是太後……”漢子低著頭,嘀咕了一句。
聲音不大,但周圍的人都聽清了。
慕容墨的目光馬上一沉。
鳳紅羽眯了下眼,“你說什麼?你敢拿項上人頭發誓嗎?”
“火鳳凰,你說過,不殺我全家的!”
“對,我說過,不殺你全家!前提是,你將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鳳紅羽看了眼趙元昕,又盯著漢子,冷冷說道。
趙元昕沮喪的低著頭,沒有看他們一行人。
鳳玉琴卻是驚愕的看著趙元昕,顯然,她被這人的話,給驚住了。
害她的人,是未來的婆婆?
為什麼?
漢子知道,今天是逃不過去了,鳳紅羽答應他的請求後,他便將他聽命於貞太後的事,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鳳玉琴的臉,徹底變得蒼白。
她看向趙元昕,澀然一笑,“皇上,你若想除我鳳府,大可以直接下一道聖旨。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出事,我爹娘,還能活麼?”
“琴兒?”鳳鎮川也往這邊走來,他原本走在最後,見前麵出了事,也下了馬,大步走來,他沒有聽到漢子說的話,“琴兒,怎麼啦?”
“爹。”鳳玉琴的唇角顫了顫,兩行淚水瞬即滾下來,“帶我回家吧,現在,馬上,立刻!我不想呆在這裏了。”
鳳鎮川一臉不解,又問鳳紅羽,“琴兒怎麼啦?”剛才不還是好好的嗎?
“叔叔帶琴兒先回城吧,嬸嬸還擔心著她呢,這裏的事,自有王爺和我。”鳳紅羽說道。
今天的事,對鳳玉琴的打擊,一定不小。
鳳鎮川找到鳳玉琴後,也想著快些帶她回家。見大家都不反對,便點了點頭,“好。”
鳳紅羽將馬車讓給鳳玉琴,鳳玉琴的精神很差,鳳紅羽擔心她會支持不住。
鳳玉琴撩簾子,正要坐進馬車,忽然發現身上還披著趙元昕的披風,她咬了咬牙,解下來,扔還給趙元昕。
“皇上,民女承受不了這樣的恩寵。”說完,她不再看趙元昕,義無反顧的坐進了馬車裏,簾子無情地落下,擋住了趙元昕看來的愧疚的目光。
鳳鎮川趕車,很快,馬車絕塵而去。
……
雖然鳳紅羽和慕容墨並沒有一直追問趙元昕,該怎麼處置貞太後命人綁架鳳玉琴的事。但當時在郊外,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趙元昕隻覺得,那件事,猶如抽在他臉上的一記響亮的耳光。
回到皇宮後,他仍覺得顏麵無光,將自己一人個關在禦書房裏,不吃不喝不見任何人。
他隻要閉一下眼,腦海裏就出現鳳玉琴兩眼含淚的樣子。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痛哭,而且,那目光中滿是失望。
禦書房外,已侯著好幾個臣子了。
眾人小聲議論著,皇上心情不好,要不要進去彙報大江河堤發現龜裂的事情?
最後,周丞相說,皇上心情不好,是皇上一人的事,河堤發現險情,可是關乎著千千萬萬百姓的事情!
要是百姓們因為河堤決口失了家園,皇上就得天天心情不好了。
“進去彙報,這件事,不能拖!”周丞相帶頭,闖進禦書房。
內侍監攔也攔不住,“大膽,沒有皇上的準許,不準入內!”
幾個內閣大臣,將內侍監和護衛推到一旁,大步走到趙元昕的龍案的前。
周丞相跪倒在地,抬頭看向趙元昕,“皇上,江南急報!”
趙元昕閉了下眼,努力將自己從思緒中拉回現實,“講!”
“工部的一個同知,夥同江南河堤護防的管事,偷工減料,欺上瞞下,至使河堤出現大麵積的龜裂,金陵知府雲楓派人送來八百裏急報,請求朝廷派去懂河堤的能人前去補救。”周丞相遞上折子說道。
趙元昕不看折子,冷冷笑道,“河堤出現了龜裂?現在馬上到雨季了,怎麼現在才發現?冬天的時候,一個個的都幹什麼去了?當時修繕的時候,雲楓沒發現嗎?你們都沒有收到他的折子嗎?”
“皇上!事出有因!”周丞相說道,“工部同知的夫人,是太後收的義女,江南那個護防河堤的管事,是那義女的表哥。這兩人互相勾結,包攬所有事項,旁人,根本插不進手,他們二人到處打著太後的旗號,所到之處,沒人敢過問他們的事啊!”
又是太後?
趙元昕心頭一沉,“朕知道了。”
當晚,江南忽然下了一整夜的大雨,河堤決口了,衝毀了不少房子和田地。
好在金陵知府雲楓,在兩天前就發現了河堤的險情,動用他青雲邦的人馬,軟硬皆施的將百姓轉移了,沒有一人傷亡。
趙元昕收到八百裏急報,更是又怒又驚。
明天他要大婚,鳳玉琴還在氣頭上一直不理他,這會兒江南河堤又出事……
趙元昕一時之間,心焦如焚。
他還有心情大婚嗎?
他的禦書房前,跪著全朝的臣子,都在彈劾貞太後的罪行。
趙元昕沒有去見他們,不是他害怕臣子們的大聲質問。而是,他該拿什麼臉麵見他們?
他從禦書房的後門悄悄離開了,去了貞太後的慈明宮。
綁架失敗的事,貞太後已經知道了,她以為兒子會來罵她,但她等到天黑,也不見兒子前來,也不見其他人前來。
她忐忑不安的睡了一晚。
第二天下午時,她又得知,全朝的臣子們都在彈劾她,要皇上給她治罪。
她不就是看不慣一個臣女麼?憑什麼臣子們要皇上治她的罪?
外殿中,有宮女侍從的請安聲,“皇上萬福。”
貞太後正坐在內殿翻經書,隻往那門口方向撩了下眼皮,又將目光落在書上,身子未挪動半分。
腳步聲漸漸地近了,沒一會兒,停到了她的麵前。
“皇上,還記得來看哀家呀?”貞太後的目光,往一旁明黃色的袍子角瞥了一眼,勾唇冷笑,“為了一個女人……”
“母後。”趙元昕長長地歎了一聲,“為什麼?為什麼派人擄走玉琴?您不喜歡她,就要這麼對她麼?兒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喜歡的人,你就非要拆散?”
“哀家不喜歡她,不喜歡!哀家討厭所有姓鳳的人!跟孟輕衣有關聯的人,他們都得死!”貞太後幾乎在歇斯底裏地叫嚷。
“你針對鳳家人,是因為不喜歡鳳大夫人,那麼,朕的臣民呢?他們哪裏惹著你了?沒有他們,朕的江山能永固嗎?”趙元昕無聲一歎,“母後,兒子的這個皇帝,做得很累!”
他隨手一揚,將幾份折子扔在貞太後麵前的小茶幾上。
那折子跳了幾跳,又落下了。
其中一份,正是寫著江南水情的折子,彈開在貞太後的麵前。
貞太後的眼皮跳了跳。
趙元昕冷冷說道,“母後,工部蔣同知的夫人,名叫杏娘吧?您去年,認了她做義女,上個月,還帶她見了朕。”
貞太後心頭咯噔了一下,不敢迎上趙元昕的目光,“那又怎樣?她長得像哀家早年認識的一個朋友,又懂得推拿術,哀家喜歡,哀家又沒有女兒,沒有娘家,認作義女了,有什麼不對?”
“可你看看她都幹了些什麼好事!”趙元昕伸手往茶幾上重重地一拍,幾份折子又跳了跳,“她和她男人,夥同他的表哥,在江南打著母後的旗號,肆意斂財,而且,在河堤修繕的材料上,也敢動手腳,就在昨晚,江南河堤潰壩,大水衝毀房屋數百間,無數百姓無家可歸,母後,你難道不要為自己的行為擔責嗎?”
貞太後驚得身子一顫。
趙元昕又說道,“兒子的禦書房前,跪著百官,他們的要求一致,要母後自盡謝罪。”
貞太後的臉色徹底變白,“什麼?他們敢這麼威脅你?威脅堂堂一國皇帝?還要哀家自盡?他們是想反麼?”
“母後,你還不知錯麼?”
“哀家沒有錯,臣子們居然敢這麼對你,你該將他們全都殺了!”
趙元昕驚愕地看著自己的母後,這還是那個人們口中人人稱讚的,溫婉賢淑的母後嗎?
她的麵孔是猙獰的,仿佛,所有的人,都是她的仇人。
趙元昕閉了閉眼,不再同她說話,無力地轉過身去。
“兒子,你不能聽臣子們的話,他們是欺負你年輕,故意跟你作對。他們將你踩下後,好把持朝政大權為所欲為,特別是那個慕容墨,他是罪魁禍首!兒子,你不能聽他們的,母後不想死啊,兒啊——”貞太後的聲音,時而咒詛,時而號哭。
趙元昕隻在心中長長的歎息,並未回頭去看。
沒一會兒,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貞太後渾身一涼,軟倒在地。
……
鳳府。
鳳紅羽在給小羽毛梳理皮毛,聽完荷影的彙報,她隻淡淡地笑了笑。
“王妃,那貞太後簡直是自己找死,隻是不知,皇上會不會真的處死她。”
“且看吧,即便她死不了,我也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坐著太後的位置了,竟然還想著害其他人!我說過,絕不會放過她!”鳳紅羽冷笑,“讓李錚他們繼續給我傳謠言,貞太後不下台,這件事,永遠沒完!”
她萬萬沒想到,前世殺死鳳玉琴的凶手,是貞太後!
……
同一天,整個京城的人,都在議論著太後的事。
前有太後賣官賺錢,後有太後的親信,偷工減料,造成河堤決堤,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前一天,太後竟買凶意圖謀殺未來的皇後。
原因,隻因太後不喜歡姓鳳的人。
這原因未免讓人瞠目結舌。
僅僅因為不喜歡一個姓氏的人,就要殺了對方麼?而且,還有人說,在皇後的宮中,發現了不少能讓婦人絕育的藥物。
無數的折子,如雪片般飛往趙元昕的禦書房。
更有流言升起,說太後是禍國的妖姬。
她嫁入趙國的那年,趙國西南方發生了地震。北方接連三年旱災,南方卻接連三年水災。
謠言一起,到了晚間時,京城的無數書生到皇宮門前請願,請求立即處死太後。
皇宮中,趙元昕屏退了隨侍,獨自一人提著燈籠,來到宮中最高的一處塔樓上。
他望向夜色裏,那如繁星的萬家燈火,凝眸沉思。
他知道,這兩天各地頻頻出事,不是他不勤政,是因為,太後在給他添亂子,是因為,慕容墨沒有幫他。
早幾年,這些事情,哪年沒有發生過?但都被慕容墨不著痕跡的處理掉了,或是出錢,或是出力,或是親自去出事之地走訪,慕容墨利用他的人脈和金錢,將千瘡百孔的趙國,慢慢地修補完善。
但是,母後卻一直在懷疑著兩家人,說他們意圖不軌。
真要造反,當年父皇出事假太子亂天下時,慕容墨就可以趁機坐擁天下了,何必等到現在他長大成人再來亂這江山?
不將勢力掐死在萌芽狀態,反而助其長大,這可不是一個帝王的做法。
說明,人家不稀罕他的江山。
不稀罕的的東西,母後卻看得比命還重要,更做出了要殺鳳玉琴的事。
這無疑是傷了慕容墨和鳳紅羽的心。
他們隻會認為,他趙元昕是在恩將仇報。
目前,這天下是趙家人的,鳳家跟慕容氏沒有理由來操這份閑心理會太後惹下的亂攤子,他們會如此的想。
趙元昕在塔樓上,呆了整整一夜。
次日一早,他去了一趟鳳府。
鳳玉琴依舊不理他,站在珠簾後,拿背對著他。
“對不起。”他道,“我也不希望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鳳玉琴未說話,但那肩頭一聳一聳的,顯然,在哭。
“別哭了,一會兒喜轎來,我迎你進皇宮,你腫著兩隻眼睛,可怎麼見臣子?”
鳳玉琴長長歎了一聲,還是不轉身。
趙元昕朝那背影看了很久,才長歎一聲,轉身悄然離開了。
聽著腳步聲消失,鳳玉琴才轉過身來。
她咬了咬唇,兩行淚水,又滾了下來。
……
南方水患出現險情的折子依舊如雪片般,飛往禦書房。
臣子們仍在請願賜死太後。
趙元昕卻不理會所有的事,親自帶著人,上鳳府來迎親。
人們表麵不敢有怨言,心中卻在罵著他,罵著貞太後,南方百姓流離失所,趙元昕還有心情娶媳婦?
媳婦又不會跑,那大江的水,卻是無情的。
但,趙元昕畢竟是皇帝,人們罵歸罵,表麵上,還是不敢有半聲的怨言。
鳳府裏,同樣是如此。
鳳鎮川和林氏,還有鳳老爺子,心中早將趙元昕罵了千成遍了,但聖旨已下,布告已貼滿全城,鳳玉琴已無清白之身,不嫁怎麼行?
在趙元昕進鳳府的時候,鳳老爺子提了他的禦賜金鞭,怒氣衝衝跑向趙元昕,毫不客氣地朝他身上抽了三鞭子。
“上打昏君,下打奸臣,這是你爺爺賜的鞭子,你服不服?”老爺子滿臉怒容瞪眼看他。
“服,爺爺。”
“我不是你爺爺,你爺爺早死了,走吧!”他看也不看趙元昕,轉身進了府裏。
趙元昕沒有發火,而是命隨侍的內務府官員,按著大婚進程,接著行事。
鳳玉琴已在祠堂拜別了先祖,又在正廳裏辭別了父母和族裏的長輩,接著,眾人又給她行皇後禮,行禮畢,又被幾個喜婆扶著往正廳而來。
那裏,趙元昕在等著她。
縱使心中有怨言,但,愛了一個人,又叫她怎麼辦呢?
紅蓋頭低垂,她隻能看到自己緩緩挪動的腳尖。
手被人握住,“放心,這是你最後一次的落淚。”有人在她麵前,溫柔說道,“絕對不會有下次,絕對不會了。”
鳳玉琴身子一震,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人生長久,她還要一直麵對他的母後,她怎可能不會落淚?
他是孝子。
……
鳳玉琴一路平安的進了皇宮。
按著事先製定好的大婚進程,沒有出一絲兒的意外。
不過,百官的臉上看不到特別的喜悅之情。
鳳紅羽和慕容墨也進了宮,同林氏鳳鎮川的想法一樣,兩人再怎麼討厭趙元昕,但,他們不能讓鳳玉琴丟臉,該送的賀禮,照舊送了,該說的吉祥話,也說了。
說完之後,慕容墨推說,鳳紅羽有孕在身,不宜勞累,要急著出宮。
趙元昕攔住了慕容墨,“容王!”
慕容墨淡淡看他,“皇上有事吩咐?”
慕容墨的神色,比任何時候,都要冷淡。
趙元昕微微一笑,“一個時辰後,朕,有件重要的事宣布,希望容王殿下在場見證一下。”
“本王?”慕容墨看向他,隻見趙元昕的臉上,一掃往日的陰霾,神色比以往要明朗,他心中疑惑著,還是點了點頭,“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