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欞下,一起種下的花已經枯萎,葉子早已經謝了,我卻仍舍不得扔掉,滿懷希望奇跡出現,期望有一天,它會冒出紫色的小花,像她們的笑臉一樣燦爛。

接下來的這個冬天,我就在惶惑中度過,寒冷裹著風雪而來,冰凍刺骨。

一直到了三月份,天氣才漸漸轉暖。

稼軒裏的紋夫人七十大壽。太子為了討他父親的歡心,特地請來了葉落唱曲助興。

想起那張讓人忍不住輕撫上去的俊俏臉龐,我突然很想再去看看她。羨魚就笑我,“怎麼,這次不打算留下來看屋子了?”

我也笑了:“屋子有什麼好看,當然還是美人比較可愛一點!”

羨魚就拿了鏡子,遞給我,認真地從昏黃的銅鏡中分辨我的模樣:“記清楚一點,呆會兒自己好好比較比較!”

我默默收拾起鏡子,不置可否,再一次領教了皇宮裏流言的神奇魔力。

到了清樂閣才發現,皇子,嬪妃,宮中內外命婦,寬敞的大廳裏早已經坐了一大群。

葉落端坐在舞台中央,帶了一絲淡笑,撫琴清唱:

止水錦弦,翻飛綺夢

誰人新唱釵頭鳳

別短離長歎那般

難涉忘川

美人依稀舊時舞

客散徒留,笙簫默。

素絲流年,促音又重

為誰折斷玉玲瓏

當年明月終照還

奈何歸晚

芙蓉錦裏說寂寥

一場繁華,是也非。

“唱得不錯,曲美,詞美,人更美。隻是,紋老夫人壽誕之際,葉落姑娘此曲怕是唱得有失穩妥吧。”太子一身明黃地站出來,看著台上的葉落質問。

我忍不住替葉落捏了把汗,心裏也是陣陣好奇,在這個大喜之日唱這樣清冷的曲子,葉落怎麼會這麼沒分寸呢?

抬頭細看,台上的葉落倒是一副氣定神閑,毫不驚慌的樣子。

正猶疑著,隻聽台下主位上的紋夫人緩緩開了口:“太子殿下莫生氣,這首曲子,是老太婆親自交待葉落姑娘唱的!若是擾了大家的興致,老太婆這裏賠禮了!”

一旁的皇帝也隨聲附和:“是啊,朕很多年沒有聽到這支曲子了,今天聽來,這腔調,這意境,仿佛又回到了朕年幼的時候。”

“唱得好!看賞!”他抬頭看了台上一眼,忽然大聲說。

像是很高興的樣子,可是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

見允烈過來,淑妃娘娘的侍女忙招呼著他去了台下的最前排。

我靜靜地站在允烈的身後,不敢再抬頭,可是還是能感覺到別人若有若無的打量。我跟京城名妓長得極像,在這之前隻是大家的傳言,如今,我們一起出現在這裏,那些好事者少不得要好好比較一番。

“皇上,老太婆有些倦怠了,就先回去休息了!”紋夫人側過頭,對著一邊的皇帝說,“可是,老太婆還有個不情之請,想借兩個丫頭過去!”

“哦,是誰?”皇帝像是突然來了興趣,配合地問。

“葉落知秋!”

我驚得瞪大了眼睛看著不遠處的紋夫人,她是滿臉的一本正經,絲毫不像說笑的樣子。

經她這麼一說,剛剛那些若有若無的打量立刻就公然明朗了。無數道目光,在我和葉落之間逡巡,像是要在我們身上灼出洞來才會甘心。

“好。”皇帝看看台上的葉落,又看了看我,微微一點頭答應了,又說:“朕對這兩個肖似的丫頭也是好奇得很,這就擺駕一起陪著老夫人去稼軒看看!”

紋夫人沒有多說,算是默認了他的提議。

於是,一群人就浩浩蕩蕩去了稼軒,除了皇帝和紋夫人,還有幾個得寵的妃嬪和皇子。

我跟葉落匆匆對視一眼,迅速地低了頭,隨著人群向前走去。

這個稼軒,跟住在裏麵的紋夫人一樣,是整個皇宮裏一個極特殊的存在---殿宇精致,布局精巧,但最吸引人的卻是宮殿後麵的一片林間高地。

高地上引了活水,順著地勢蜿蜒而下,流入不遠處的池塘。池塘裏種上蓮花,錦鯉躍然其間,周圍一些桃樹和櫻樹上繁花似錦。矮籬笆牆內圈起的禾田盡頭是一座完全由竹子建成的二層小樓。通往前殿的碎石子路曲折環繞。路旁的一口水井上軲轆還兀自吊著兩個水桶。

據說,這是以前上陽公主的寢宮,崇哀皇帝,攝政王和淮南王一起費盡心思的傑作。大繁華裏的大清新。

此刻,我們這一群人就來到了稼軒的這片林間高地上。小太監忙擺上幾案和椅子,主子們紛紛落了座。

陽光明媚,暖風徐來。

宮女或端茶、或恭立,穿梭在樹木之中,服侍著各自的主子。樹叢邊、石桌旁、石子路上,處處流瀉著淺綠的一片,襯著滿目的春光,說不出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