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姓蘇,找一位叫朱帥的先生。”
老『婦』人似乎有些激動,抖著手『摸』出一個對講機,說了一句,“貴客到了”,再扶著櫃台站起來,眼睛不能視物,卻像沒有失明一樣,慢慢地走出櫃台,移過去關門打烊。
蘇畫恐怕老太太摔跤,小心地看著,卻沒上去幫忙。世上有那麼一種人,自尊心很強,不喜歡被當成弱者照顧。
很快,一個五十出頭年歲、穿著藍灰『色』道袍的道士從後邊轉了出來。他雙手捧著一個長方形的木匣子,打量蘇畫幾眼,神『色』淡然地問,“遊醫門現任掌門?”
“是。”
“有掌門信物嗎?”
“有。”蘇畫說著,拿下背包,打開拉鏈伸手進去,很快拿了一塊巴掌大的令牌出來。令牌的材質似石非石,顏『色』近似青銅卻又不是青銅,上邊有小篆體的“遊醫”刻字,字的左下角是小小的一枚符文印刻。
道士看著令牌出了會兒神,清了清嗓子,雙手奉上木匣子,“物歸原主。”
蘇畫收好令牌,雙手接過木匣子。
這時,道士突如其來地向蘇畫深深作揖,“昆山南墟峰道觀第二十一代觀主朱帥見過蘇掌門。”
就像蘇畫受到的驚嚇不夠似的,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單膝跪地,雙手手心向下交疊平舉至齊肩,低首,額頭磕在手背上,“月芍見過蘇掌門。”
這是遊醫門的禮儀。新舊掌門交替的儀式上,門內所有人向卸任的掌門行的禮,也是拜見新掌門行的禮。除此之外,特定的典禮上,門內弟子或『藥』童『藥』侍向掌門、醫師或長輩行的禮。
蘇畫有些恍然。她十歲拜師時師傅教過她這麼行禮,她的拜師禮就是這個。出師並接下第十九代掌門之位時,師傅對她行過這個禮。當時她懵了,師傅卻說這是掌門應得的,因為當時除了師傅這個卸任掌門,不會有第二個門人拜見新掌門了。
她記得師傅當時的神『色』,悲傷、悵然若失。那天師傅喝的酩酊大醉,不停唱著古老的小調,又哭又笑,第二天酒醒卻堅決不承認自己失態過。
“我母親是第十七代掌門人『藥』舍內當值的侍女月彌。母親去世時叮囑我,見到掌門人,一定要替她拜門禮。”
蘇畫回神,“你是月彌的女兒?”
月芍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是。”
蘇畫收起匣子,彎腰扶起老『婦』人,“聽師傅提過,月彌的女兒嫁了一位朱姓道長。”
“是,我嫁的男人是南墟峰道觀第二十代觀主朱鶴。他前些年去世了。”說著,伸手向旁邊的朱帥。
朱帥忙伸手給老『婦』人。
月彌抓著他的手,一臉唏噓地說,“這是我兒子,子承父業,接下了道觀事務。”
蘇畫看著並排站在麵前的母子兩人,“我師傅清楚你們的身份嗎?”問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問的就是廢話。師傅要是不清楚,怎麼會提前聯係朱帥。
半個小時後,蘇畫離開朱氏雜貨鋪,眉眼間染上輕愁。
月彌能逃脫滅門之災,完全是巧合。她跟著出山采購的隊伍下山,隻為買紅綢回來做嫁衣。采購的隊伍回山時,迎接他們的是一片墓碑與正在封山門的元師傅。
元師傅帶他們離開封山的遊醫門,把他們安置在南墟峰下的村莊,托付給了當時的南墟峰觀主。多年過去,世事變遷。當時的一代人陸續去世,留給月芍這代人的隻有關於遊醫門的隻言片語。再到朱帥這代人,除了他,沒幾個人記得祖輩和遊醫門的關係。
南墟峰下的村莊十年前整體搬遷,南墟峰上隻剩孤零零的南墟峰道觀。當時朱帥的父親還在世,他們一家三口守著道觀,守著整個南墟峰,等待遊醫門的複興。
七年前,在朱帥的父親朱鶴彌留之際,元師傅趕到南墟峰。辦完朱鶴的喪事,元師傅讓月芍、朱帥母子離開南墟峰,並囑咐他們,見到十九代掌門那天,就是他們重返南墟峰重振道觀之日。
蘇畫聽到這些事情,感覺肩上壓了一座大山。即便知道自己和師傅是遊醫門唯二的弟子,重興遊醫任重道遠,卻沒有一點緊迫感。現在親眼看到有人滿懷期待地等著她有所作為,前所未有的壓力瞬間淹沒了她。
回到酒店,出神片刻,被手機消息提示音拉回思緒。關續發消息來說頭又疼了,問她什麼時候能出診。她查了一下列車時刻表,確定下午四點半有一趟開往關續所在鎮的火車,立刻訂票,並通知關續她的火車時間。
看看時間,她忙離開酒店,顧不得吃午飯,先到附近的商場采購了一番。采購回來,先往老家打了個電話報平安,接著撥打陸子航的手機,沒想到對麵關機了。撥師傅的手機號,終於不再是“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音,電話通了。
她忙問,“事情辦好了?”
“辦好了。東西拿到了?”
“拿到了。沈莫在你身邊嗎?沒受傷吧?”
“辦完你的婚禮,我們回山一趟。”
“回昆山?”
“重啟山門的時間要到了。”
“啊?”
“山門開了,你也該收徒了。”
“……師傅直接回蘇家屯嗎?”
“暫時不回去。我在找人,找到了就回去,你安心行醫。東西保管好,現在還不到打開它的時候。你有疑問,見麵再說。”
“知道了。”還想說點什麼,發現師傅那邊掛了。
她無奈地歎氣,又撥了一次陸子航的手機,還是關機。想了想,發了一條微博。
遊醫蘇畫:下一站,。<圖片>
附的圖片是下車時照的鄲市汽車站。等陸子航開機看微博,就能看到。也算是另一種方式的報平安。
想了想,特意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