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不熟悉韓曉的人,都會覺得他是一個有些沉默,卻很可靠的年輕人。
可這不過是韓曉不擅長和陌生人講話罷了。
他從小時候起……從進了孤兒院起,就不擅長和陌生人交談。隻有開朗又討人喜歡的孩子才會有被領養的概率,就算他對這一點心知肚明,可韓曉也不想喊另外的人爸爸媽媽。
他有自己的父母。
隻是上天覺得他太幸福了,所以便將他的幸福收回去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去獲得“新的幸福”,去取代原來的那一份。
韓曉有那麼一段時間,根本不喜歡和人交談,唯一能跟他說得上話的,就是許嘉潤。
以及那位被街上的小流氓調戲,而讓他暴走的小姑娘。
韓曉也會偶爾想起來,不知道那個小姑娘最後被新的家庭收養了後,有沒有過得很幸福呢?
等韓曉稍微長大了一點,他就知道不喜歡和陌生人交談這個毛病必須要改掉——一旦下定決心,他就強迫自己必須要和別人交流。
最起碼的,絕對不能讓人發現,他其實不喜歡和人交流這一個問題。
在一片漆黑之中,韓曉心理上構成的視力缺陷,讓他根本看不清身旁的青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可是聽他的話,韓曉就覺得對方一定是一個……將一切在旁人眼中的優越感都視作理所當然的——死中二病。
所謂的中二病,就是在中學二年級也就是十四歲左右的時候的青少年群體裏的突發疾病。
患了這種病的青少年,都會認為自己是新世界的神,或者是能見到別人看不到的幻想生物,認為全世界的人類都去死算了,感覺大人非常的醜陋……
或者是覺得,這種事情沒什麼了不起的,我也能做到。
韓曉十四歲的時候,看到一本劇情寫得非常差勁的小說,當時他就覺得,這種故事我也能寫,我甚至能比這個作者寫得更好。
那個時候他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
連書都買不起。
簡直是個沒藥可救的中二病,自大又狂妄的家夥。
但在四年之後,韓曉已經做到了他當年所想做的事情。
甚至是在上輩子,韓曉在年近三十的時候,對著電視訪談的脫口秀節目裏麵,可以對著漂亮知性的女主播,用一種談笑的方式將自己當年的想法講出口。
那個時候他早就功成名就,對他的生平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韓曉他幼年喪父失母,在孤兒院長大。
而所有人直到這時,才知道韓曉在他十四歲時看到了一本“劣作”,從此產生了我能寫出比這種東西更好的故事的想法。
——就在他這個想法產生在腦中的十五年後,全世界熱愛電影會看娛樂報道的人,都會知道他們所接觸的那些視覺盛宴的大片背後那些觸動人心的故事,那些能夠直擊靈魂深處的獨白,再挑剔的影評家也無可分說的故事情節的原作者,確實是做到了他年少時所想的那些事情。
那個時候的他功成名就,金錢財富唾手可得,可卻是當了好幾年的鰥夫。
所有人都知道他痛失摯愛,從此在現實當中休談愛情,隻在字裏行間寫下那些虛幻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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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回神啦。”
那位有些聒噪的青年在韓曉的麵前揮了揮手,韓曉看不見他的手,隻能感覺到自己的前麵有風掠過,感覺上去,就像是有誰在他麵前揮動了手一樣。
“你還真是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啊。”
“幼兒園的時候就說了吧,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講話。”
韓曉算是認識到了那位被他打上了“中二病”標簽的青年到底能無聊到什麼程度。
就算是他認識的真正的富n代,像是賀詹台和許嘉潤這兩位,再加上他見過的那些形形□□不同類型不同風格的有錢有權人物,也絕對不會像自己身邊的那個人一樣,有無聊到這種程度啊。
“所以你才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啊。”
似乎是認定了這一點,對方自顧自的做下了判斷後,終於又輕聲笑道:“沒關係的,現在我們認識了。不算是陌生人了。”
“你太自說自話了吧。”
雖然秉持著圖書館裏要靜默的規則,可是韓曉原本刻意壓低的音量,也因對方講出口的言語而稍稍抬高了一些。
“太‘以自我為中心’了?”
青年的話聽上去像是反問,韓曉剛剛想感歎對方還算是有點自知之明,可誰料到前者居然輕輕鬆鬆的辯解:“沒辦法啊,這是我的天性。改變不了的。”說到這最後一句後,青年的身影在黑暗中晃了一晃,韓曉覺得自己眼前似乎劃過了一道光。
但那光稍縱即逝,韓曉甚至覺得自己是在黑暗中待久了,所以才產生了這種視覺上的錯誤。
他的眼睛隻能在黑暗中看到發光的東西,被黑暗籠罩著的一切,對韓曉而言都是存在於哪裏的“未知”。
他的注意力被那道光奪走了瞬間,隨後又因為這位大少爺的答案而感到了一陣無力。
“……唉。”
韓曉覺得自己和這種沒遭遇過人間疾苦的無聊大少爺,討論這麼無聊的話題,還真是……到了一種境界了。
“我呢,一直都被人說,太過傲慢又太以自我為中心了。”
青年在黑暗中晃動身體的動作並沒有被韓曉看見,他似乎也覺得很奇怪,明明這個人當初在燈亮著的時候,能看得見東西,為什麼四周的光一但消失,就像是什麼也看不見了一樣?
……就像是瞎子一樣。
太奇怪了?
這是夜盲症嗎?
這年月還會有人因為缺少維生素a而得夜盲症?
難道這家夥那麼不喜歡吃有維生素a的東西,居然偏食到了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