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慕九袍袖一卷,三人便與樓船共處雲端。

這艘全為龍骨結成的樓船,長十一丈,寬兩丈。船沿形若長城,船上建樓兩重,高六十餘尺。因是飛舟,無劃槳,但船首、中、尾各揚起了三麵百尺高帆,其餘還有十麵小帆,被風漲起,快如流星。

這艘飛舟起源於陰海的遊海地宗,他們的宗門流連海上,千艘大船相連,在無邊陰海上隨波逐流,能工巧匠因此頓悟,建造了飛舟。

梅慕九盤坐於船首,衣袍與黑發飄逸,雲蒸霧繞中仙氣滿溢。

“長船過星漢,江河一指間,快哉!”

他抬起玉白手腕,手指一點,前方雲霧兩散,開出一條通透長道,山川江河一覽無遺。

小吱尾巴盤在高高的桅杆上,亦是興奮不已地叫著。

秦衡蕭盤坐在舍內,熟讀法決,時不時看一眼梅慕九,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師尊瀟灑自如,令人豔羨……然,我很快便能與師尊並肩而立。”

這樣的疾行也足足到酉時才抵達東海之濱,樓船飄然落於海上,竟一絲水花也未驚起,隻蕩出幾圈溫柔的漣漪。

斜陽低垂,雲層積在海平線上,如海浪卷上蒼穹。夕照輕豔綺麗,東海一時如墜幻境,攝人心神。

“美則美矣……”梅慕九定定看了半晌,終於拿出地圖,手指點出一滴血,滴在幻境之處。神識催動,鮮血染紅的那一點紅光大作,樓船自發動了起來,剖水而行,直往紅光處遊去。

許久後,船已駛入深海,孤月高懸,星河浩瀚。

海麵越發寂靜了。

梅慕九翻開《陣法三千決》,將秦衡蕭喚到身邊:“就在附近了,破陣,就交給你了。”

秦衡蕭自修煉《天易》後,陰沉之氣便漸漸消散,此時聽此任務,也隻是微笑點頭:“我可以的。”

他雖才剛開始修煉,但在陣法宗師魏先邪的教導下,卻早已學習過各類離奇珍稀陣法的設立與破解,一書肆的孤本都熟記於他心中。

翻到東海一章,秦衡蕭略略一掃,便自信地合上了書。向梅慕九要了幾件法器與符紙,秦衡蕭便在寬闊的甲板上忙碌了起來。

半個時辰對他們來說不過瞬息,秦衡蕭汗如雨下,陣法此時隻差一個陣眼。梅慕九為他輸送一些靈氣穩定心神,接過一麵黑色小旗,飛身出船,在秦衡蕭的傳音下,手掌一翻,這麵定海旗便刺入海中,一瞬間竟猛漲至五丈長寬。

海浪驟然洶湧起來,無雷無電更無狂風,海浪卻若萬馬奔騰般騰空猛落,在海浪身後,一片王都般的繁榮景象隱隱約約的出現了,在月光下更顯迷離。

樓船像聞到肉的凶獸一般倏然前行,竟直接飛空橫跨海浪,海水劈空砸下,卻連一滴都近不了船身。

無邊海麵上奢靡的城市出現了,商人舞女,金銀珠寶,異域香料,兼有靡靡之音繞梁而來。

“來吧……遠道而來的客人……”

不知是哪裏的聲音,溫柔繾倦,直入心扉。

“這裏是另一個蓬萊……甚麼修煉……甚麼王權……這裏要什麼……有什麼……”

舞女們披金戴銀,香肌□□,在各處嫵媚起舞。

肥胖的男人懷裏捧著金燦燦的珠寶,醉醺醺地走著,走一路,金子便掉一路。

一個書生手裏捧著書卷,翻一頁,掉出一串珠寶,再翻一頁,出來一位婷婷嫋嫋的仙子。

“隻要留下……要什麼……有什麼……”

酒香縈鼻,異域的香料濃鬱熱烈,梅慕九還沒喝酒,便覺得自己已經醉了。

月光下異色的霧籠罩著這座海上城,比夢境更迷醉,比幻境更真實。

秦衡蕭緊緊牽著梅慕九的手,眼中清明,對這座城市沒有絲毫好感,甚至還帶著幾絲輕蔑之意。小吱一隻猴子更是不解風情,眼中隻盯著沿路賣的桃子。

舞女們爭相貓著步走來,想將梅慕九扯入懷中,哪隻梅慕九隻是吹口氣,她們便被吹出數丈之遠。

“我向來也是不解風情的。”梅慕九笑道“我方才隻因酒香而醉,此地必有好酒,我等不及了。如今眼癮已過,幻境……也該破了。”

話音剛落,梅慕九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心道,此地幻境之強不能一語道破,隻能斬開了。

如此想著他手中便已出現一柄長刀,手腕一轉,寒光閃過,刀身劈空斬下,直插入地,大地瞬時布滿裂紋,在無邊慘叫聲中化為齏粉。